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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來過了。本來他想等宗主的,可我不知道您會這麼早回來,就讓他走了……宗主要見他嗎?」

  「沒關係。你通知盟內天機堂,儘快查清卓鼎風近來跟哪些高手來往過,這些高手有誰已經到了京城,另外再通知十三先生,目前留在京城的劍術好手,無論是何門派,都必須嚴密監察他們的行蹤。謝府周邊要重點布控,卓鼎風和他的長子卓青遙的所有行動,必須即時報到我這裡來。明白嗎?」

  「屬下明白。」黎綱記性甚好,流暢地複述了一遍後,立即起身出去傳令。

  梅長蘇仰靠在椅背上,順手拿起手邊小茶几上壓著的幾張拜帖來翻了翻,大多都是譽王派系裡一些交往不深的貴族或官員,派人來盡禮節應景的。大約黎綱也覺得沒必要彙報,所以只是壓在一旁,隨梅長蘇什麼時候愛看就看看。

  飛流無聲無息地走進房內,手臂上托著一隻雪白雪白的信鴿,俊秀的小臉板得緊緊的,來到梅長蘇面前把白鴿遞給他,隨後便朝地毯上一坐,將整張臉都埋在蘇哥哥的腿上。

  梅長蘇笑著揉了揉他的後頸,從白鴿腿上的信筒裡抽出一個紙卷展開來看了,眸中閃過一抹光亮,但只是轉瞬之間,又恢復了幽深和寧靜,隨手將紙卷丟進火盆中燒了。

  小白鴿被躥起的火苗驚嚇了一下,偏著頭「咕咕」叫了兩聲。梅長蘇用指尖拍著它的小腦袋低聲道:「別叫,飛流一看見你們就不高興,再叫他會拔你的毛哦。」

  「沒有啦!」飛流一下子抬起了頭,抗議道。

  「可是我們飛流很想拔啊,只是不敢而已,」梅長蘇擰了擰他的臉頰,「上次你被關黑屋子,不就是因為藏了藺晨哥哥一隻信鴿嗎?」

  「不會啦!」飛流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我知道你以後不會了,」梅長蘇笑著誇獎他,「你今天就很乖啊,雖然很不高興,但還是帶它來見我了,沒有像上次一樣藏起來……」

  「很乖?!」

  「對,很乖。去給蘇哥哥拿張紙,再把最小的那支筆蘸點墨過來好不好?」

  「好!」

  飛流跳起身,很快就拿來了紙筆。梅長蘇懸腕在紙角上寫下幾個蠅頭小字,裁成小條,卷了卷,放入信筒中,再重新把白鴿交回給飛流。

  「飛流去把它放飛好不好?」

  飛流有些不樂意地慢慢移動著身子,但看了看梅長蘇微微含笑的臉,還是乖乖地托著白鴿到了院子中,向空中一甩,看它振翅繞了幾圈後,向遠處飛去了。

  當雪白的鴿影越飛越遠,漸成黑點後,飛流還仰著頭一直在看。黎綱手裡拿著張燙金拜帖從外面走進來,一看他的這個姿勢,忍不住一笑,「飛流,在等天上掉仙女下來嗎?」

  「不是!」飛流聞言有些惱怒。

  「好好好,你慢慢等。」

  「不是!」大怒。

  黎綱笑著閃開飛流拍來的一掌,但一進屋門,神色立即便恭敬了起來。

  「宗主,言公子來拜。」

  梅長蘇凝目看了那拜帖一眼,不禁失笑道:「他哪次不是嘻嘻哈哈直接進來,什麼時候這麼講究起禮儀來了?怕是有話要跟我說,請進來吧。」

  「是。」黎綱退出後沒多久,言豫津便快步走了進來,穿著一身嶄新的醬紅色皮袍,整個人仍然是風流瀟灑、神采奕奕的,如果不細看,看不出他神情有什麼異樣。

  「豫津來了,快請坐。」梅長蘇的視線隨意地在國舅公子有些淡淡粉紅的眼皮上掠過,吩咐黎綱派人端上茶點。

  「蘇兄不用客氣了。」言豫津欠身接茶,等黎綱和僕從們都退下去後,便把茶盅一放,立起身來,向梅長蘇深深一揖。

  「不敢當,不敢當,」梅長蘇笑著起來扶住他,「你我同輩相稱,不是這個拜法的。」

  「蘇兄明知豫津此禮不是為了拜年,」言豫津難得正色道,「是拜謝蘇兄搭救了言氏滿門。」

  梅長蘇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坐下,慢慢問道:「言侯爺已經……」

  「昨夜父親把什麼都告訴我了,」言豫津低下頭,臉色有幾分蒼白,「如果說父親一向的確忽視我,那麼我身為人子,從沒想過他內心有那麼多苦楚,只怕也稱不上一個『孝』字……」

  「你們父子能坦誠互諒,實在是可喜可賀。」梅長蘇溫和地笑道,「至於我放過令尊的事,你不必太記在心上。近來朝局多變,動盪得過分了,我只是不想讓令尊的行為再多添變數,引發不可控的局面罷了。」

  言豫津深深地看著他,眸中一片坦蕩,「蘇兄為何作此決定我並不想深究,但我相信這裡面還是有情義存在的。說實話,家父直到現在,都不後悔他所謀劃的這個行動,可是他仍然感激你阻止了他。也許這聽起來很矛盾,但人的感情就是這麼複雜,並非只有簡簡單單的黑白是非,可以一刀切成兩半。無論如何,言府的平靜是保了下來,我只要記得蘇兄的心意就行了,至於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與我何干?」

  梅長蘇看了他半晌,突然失笑,「你果然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雖然人看起來有些輕狂,但對你的家人朋友而言,卻是可以依靠的支撐。」

  「蘇兄過獎了。」言豫津仰首一笑,「我們大家未來的命運如何,將會遭遇到什麼,現在誰也難以預料,所能把握的,唯此心而已。」

  「說得好,值得盡酒一杯。」梅長蘇點著頭,眸中笑意微微,「可惜我在服藥,不能陪你。」

  「我代蘇兄喝好了。」言豫津爽快地說著,起身到院外找黎綱要來一壺酒,兩個杯子,左手一杯,右手一杯,輕輕碰了碰杯沿,兩口便幹了。

  「你與景睿交情這麼好,可是性情脾氣卻是兩樣。」梅長蘇不禁感慨道,「不過他也辛苦,現在只怕還在家裡陪四位父母呢。」

  「他年年初一都不得出門,要膝下承歡嘛。」言豫津笑道,「就算是我要找他消遣,也要等初二才行。」

  梅長蘇看了他一眼,似是隨口道:「那明天煩你也帶他到我這裡來坐坐。你看這院中冷清,我也沒多少別的朋友。」

  「這是自然的,謝弼只怕也要跟來。」

  梅長蘇淡淡一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隨口聊到其他瑣事上面。沒聊多久,晏大夫捧著滿滿一碗藥進來,言豫津擔心妨礙到他休息,再加上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便起身告辭。

  喝過藥,梅長蘇靠在軟榻上昏昏睡了兩個時辰,醒來後接待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客人,之後便一直在看書。

  入夜掌燈,飛流又在院子裡放起了煙花,梅長蘇坐在廊下含笑看他放完,輕輕招手叫他過來。

  「要放?」

  「不,蘇哥哥不想放。」梅長蘇笑著湊近他耳邊,「飛流,我們悄悄去看蒙大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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