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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吉伯和吉嬸啦,」黎綱忍不住笑,「吉嬸又把吉伯的酒葫蘆藏起來了,吉伯偷偷找沒找著,結果還被吉嬸罵,說她藏了這麼些年的東西,怎麼可能輕易被他找到……」

  梅長蘇的手一軟,剛剛從飛流手裡接過的一杯茶跌到青磚地上,摔得粉碎。

  「宗主,您怎麼了?」黎綱大驚失色,「飛流你快扶著,我去找晏大夫……」

  「不用……」梅長蘇抬起一隻手止住他,躺回到軟枕之上,仰著頭一條條細想,額前很快就滲出了一層虛汗。

  同樣的道理啊,私炮坊又不是今年才開始走私火藥的,怎麼以前沒有察覺,偏偏今年就這樣輕易地讓青舵和腳行幫的人察出異樣?難道是因為樓之敬倒臺,有些管束鬆懈了下來不成?

  不,不是這樣……私炮坊走私火藥已久,一定有自己獨立的渠道,不會通過青舵或腳行幫這樣常規的混運方式,倒是夾帶在官船中還更妥當……戶部每年都有大量的物資調動,使用官船,神不知鬼不覺,又在自己掌控之下,怎麼看都不可能會另外冒險走民船民運,所以……

  通過青舵和腳行幫運送火藥的人,和戶部的私炮坊一定不是同一家的!

  假如……那個人原本就知道戶部私炮坊的秘密,他自然可以善加利用。私運火藥入京的事不被人察覺也就罷了,一旦被人察覺,他就可以巧妙地將線索引向私炮坊,從而混淆視聽。由於私炮坊確實有走私火藥入京,一般人查到這裡,都會以為已經查到了真相,不會想到居然還有另一批不同目的、不同去向的火藥,悄悄地留在了京城……

  這個人究竟是誰?他有什麼目的?火藥的用處,如果不是用來製作炮竹,那就是想要炸毀什麼。費了如許手腳,連戶部都被他借力打力地拖起來做擋箭牌施放煙霧,他一定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如若不是江湖恩怨,那麼必與朝事有關,是想殺人,還是想破壞什麼?京城裡最近有什麼重大的場合,會成為此人的攻擊目標?

  想到這裡,有四個字閃電般地掠過了梅長蘇的腦海。

  年尾祭禮……大樑朝廷每年最重要的一個祭典……

  梅長蘇的臉色此時已蒼白如雪,但一雙眼眸卻變得更亮、更清,帶著一種灼灼的熱度。

  他想起了曾聽過的一句話。當時聽在耳中,已有些心中一動的感覺,只是沒有注意,也沒有留心,可此時突然想起,卻仿佛是一把開啟謎門的鑰匙。

  茫茫迷霧間,梅長蘇跳過所有假像,一下子捉住了最深處的那抹寒光。

  晏大夫趕過來的時候,梅長蘇已經服過了寒醫荀珍特製的丸藥,穿戴得整整齊齊站在屋子中間,等著飛流給小手爐換炭。見到老大夫吹鬍子瞪眼的臉,這位宗主大人抱歉地笑道:「晏大夫,我必須親自出去一趟,你放心,我穿得很暖。飛流和黎綱都會跟著我,外面的風雪也已經停了,應該已無大礙……」

  「有沒有大礙我說了才算!」晏大夫守在門邊,大有一夫當關之勢,「你怎麼想的我都知道,別以為荀小子的護心丸是靈丹仙藥,那東西救急不救命。你雖然只是風寒之症,但身子底跟普通人就不一樣,不好好養著,東跑西跑幹什麼?要是橫著回來,不明擺著拆我招牌嗎?」

  「晏大夫,你今天放我出去,我保證好好地回來,以後什麼都聽你的……」梅長蘇一面溫言賠笑,一面向飛流做了個手勢,「飛流,開門。」

  「喂……」晏大夫氣急敗壞,滿口白須直噴,但畢竟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很快就被飛流像扛人偶一樣扛到了一邊。梅長蘇趁機從屋內逃了出來,快速鑽進黎綱早已備好停在階前的暖轎中,低聲吩咐了轎夫一句話,便匆匆起轎,將老大夫的咆哮聲甩在了後面。

  也許是有藥力的作用,也許是暖轎中還算舒適,梅長蘇覺得現在的身體狀況還算不錯,腦子很清楚,手足也不似昨天那般無力,對於將要面對的狀況,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轎子的速度很快,但畢竟是步行,要到達目的地還需要一些時間。梅長蘇閉上眼睛,一面養神,一面再一次梳理自己的思緒。

  如果只是為了阻止,事情並不難辦,如何能鎮住底下的暗流又不擊碎表面平靜的冰層,才是最耗費精力的地方。

  大約兩刻鐘後,轎子停在了一處雍容素雅的府第門前。黎綱叩開大門把名帖遞進去不久,主人便急匆匆地迎了出來。

  「蘇兄,你怎麼會突然過來?快,快請進來。」

  梅長蘇由飛流扶著從轎中走出,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年輕人,「這麼冷的天,怎麼如此短打扮?」

  「我們在練馬球呢,打得熱了,大衣服全穿不住,一身臭汗,蘇兄不要見笑哦。」言豫津笑著陪同梅長蘇向裡走,進了二門,便是一片寬闊的平場,還有幾個年輕人正縱馬在練習擊球。「蘇兄,你怎麼會突然過來?」蕭景睿滿面驚訝之色地跑過來,問的話跟言豫津所說的一模一樣。

  「閑來無事,想出門走走。」梅長蘇看著面前兩個焦不離孟的好朋友,微微一笑,「到了京城這麼久,還從來沒有到豫津府上來拜會過,實在失禮。豫津,令尊在嗎?」

  「還沒回來。」言豫津聳聳肩,語調輕鬆地道,「我爹現在的心思都被那些道士給纏住了,早出晚歸的,不過我想應該快回來了。」

  「你們去玩吧,不用招呼我了。我就在旁邊看看,也算開開眼界啊。」

  「蘇兄說什麼笑話呢,不如一起玩吧。」言豫津興致勃勃地提議。

  「你說的這才是笑話呢,看我的樣子,上場是我打球還是球打我啊?」梅長蘇笑著搖頭。

  「那讓飛流來玩,飛流一定喜歡!」言豫津想到這個主意,眼睛頓時亮了,「來吧小飛流,喜歡什麼顏色的馬,告訴言哥哥。」

  「紅色!」

  言豫津興沖沖地跑去幫飛流挑馬,找馬具,忙成一團。蕭景睿卻留在梅長蘇身邊,關切地問道:「蘇兄身體好些了嗎?那邊有坐椅,還是過去坐著吧。」

  梅長蘇一面點頭,一面笑著問他:「謝弼呢?沒一起來嗎?」

  「二弟不喜歡玩這個,而且府裡過年的一應事務都是他打理,這幾天正是最忙的時候。」

  梅長蘇見蕭景睿邊說邊穿好了皮毛外衣,忙道:「你不用陪我,跟他們一起繼續練吧。」

  「練得也差不多了。」蕭景睿將視線轉向場內,「我想在一邊看飛流打球,一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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