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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可是這些人……都很難上位……」

  「在太子和譽王那裡的確如此,我希望殿下可以改變這樣的狀況。這些人不缺才幹,也不缺智謀,他們只缺機會。依他們的品性,將來雖不願黨附,但卻會感念知遇之恩。殿下只需要與他們真誠相交就行了,如果想算計他們什麼,讓我來做。」

  「你……」靖王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你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梅長蘇淡淡一笑,「這原是謀士的本分。若讓殿下親自去翻弄是非,我還不放心呢。」

  「我明白了……」靖王似乎想起什麼似的,低聲道,「那天你投書讓我到積雲樓去坐上半日,就是因為這個……」

  「沒錯,」梅長蘇一笑,「你們已經認識了?」

  「是。當時枯坐無聊,他又很招人眼目。」靖王在椅上舒展了一下身體,「人家到慶雲樓都是吃飯,只有他把店方的採買叫上來,一項一項地問柴米油鹽肉菜蛋的價錢,由不得我不注意到他。」

  「戶部掌管國庫錢糧,本就關係國計民生,可惜現在已被樓之敬攪成一個大染缸了。能真心實意關心考察物價走向,扎扎實實做事的人,竟只餘了他一下。若非他是清河郡主之子,出身高貴,只怕也早就被排擠出去了。」梅長蘇感慨道,「你們那天相識後,聊得開心嗎?」

  「甚是投契。」靖王深深看他一眼,「樓之敬捲進那樣的命案裡,尚書只怕做不了幾天了,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殿下覺得呢?」

  「沈追現在是三品侍郎,再升一級領任尚書也不是不可能。但他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譽王的人,你想推他上位,做得到嗎?」

  「就是因為他兩邊都不靠,這個機會才能落到他的頭上。」梅長蘇的笑容很是篤定,「當然現在尚有很多事情要做,不過把握也有幾分。譽王多少年才等到這個機會,一定會瘋狂阻止太子重新推一個自己的人上去。而太子這邊也一樣,樓之敬倒了已是一個莫大的損失,若是讓譽王趁機上位豈不損失更大?兩人互不相讓,自然漁翁得利。」

  「是啊,情勢如此,還有你推波助瀾,沈追實在有幸。」靖王仰首笑了一聲,「不過先生也確是神鬼手段,不愧麒麟才子之名。」

  梅長蘇面上泛起一絲苦澀,垂目不答。才氣嗎?誰又真的比別人都強,只不過這些年殫精竭慮,只想著這一件事,自然就會周全許多。

  「不過沈追也確是一股清流,推他上位,實我所願。」靖王凝目過來,拱手為禮,「先生的體念,我也領情。」

  梅長蘇欠身還禮,又道:「沈追只是第一步。再過些日子,禮部、吏部和刑部都會出缺,我看重的人,全在給殿下的名單上。還請殿下借著同審一案的機會,一來相交,二來品察,還要給他們機會多立功勞,讓皇上對他們也留下好印象。這些都是聰明人,殿下是不是有意分功提拔,不用明說他們也會心知肚明。」

  「沈追的機會已是難得,怎麼那三部也會出缺?」靖王剛問了一句,突然想起戶部尚書樓之敬倒臺的根源就在於這位蘇哲隨手買了個園子,腦中立即明白了過來。

  「短時間內還不會出事,殿下靜下心先辦侵地案的差事吧。」梅長蘇眸中微露厲辣之色,「等過完新年,我再請何敬中和齊敏,跟他們的主子一起入戲……」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只因為是從梅長蘇口中說出來的,便似有風雷湧動,容不得人輕易置疑。靖王凝視著面前清雅素淡的書生,想起自他入京後明裡暗裡掀起的波譎,心中不免感慨。只是不知道這位才縱天下的江左梅郎,怎麼會如此心志堅定地選擇了自己?真的只是像他所說的那樣,扶持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可以得到更多的倚重和更高的地位嗎?

  「殿下今天的軍務特別的多嗎?」梅長蘇仿佛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將手攏進袖中,閑閑問道,「我來時已不算早了,卻看到你們還議事未完。」

  「例常事務處理起來很快,今天耽擱,是因為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京兆尹府的高大人來向我求助。」

  「又有棘手的事情了?這位高大人今年的運道還真不錯,」梅長蘇不由笑道,「不過這次不是我給他找的麻煩了。到底是什麼事呢?」

  「不是什麼費腦子的事情,要動用蠻力罷了。」靖王道,「東郊山區最近出現一隻怪獸,驚擾山民,報案到京兆尹府,那些捕快們武力有限,竟捉它不住,所以來我這裡借些兵將。本來也不是難事,不過我們想商議一下,怎麼能夠設伏活捉這個怪獸,好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縱然是郊外,畢竟也是帝都王城,怎麼會出怪獸?倒真是奇事,殿下捉到後,不要忘了讓我開開眼界。」

  靖王挑了挑眉,「沒想到蘇先生竟也是有好奇心的……」

  「難道在殿下眼裡,蘇某就只有滿腹陰沉壞水嗎?」梅長蘇自嘲地玩笑了一句,因為覺得足部發僵,便起來踱了幾步,走到西窗旁,順手想摸摸掛在窗旁牆上的朱紅鐵弓。

  「別動!」靖王立即叫了一聲,梅長蘇一驚停手,略一沉吟,慢慢將手臂放下,也不回頭,口中低低說了一句:「抱歉。」

  靖王也覺有些失禮,訕訕解釋道:「那是朋友的遺物,他生前……不太愛陌生人碰他的東西……」

  梅長蘇神情漠然地點點頭,未予置評,站在窗前出了一會兒神,什麼也沒說,便很突兀地表示要告辭了。

  靖王只當他是因為自己不許他碰鐵弓而著惱,心中也有幾分過意不去。但如果要道歉的話又是不可能的。何況,林殊的鐵弓,也確實不能讓人隨便亂摸,當下也只有當做不知,起身相送。

  兩人並肩走出書房,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梅長蘇好像不想開口說話,靖王又不擅長隨口打哈哈,就這樣一直默然無語地走到演武場旁邊,兩個人才一起停下腳步。

  其實通向大門有一條端端正正的主路,是在另一邊。但兩人之所以會這樣有默契地一同選擇反方向來到此處,是因為他們都猜到飛流一定在這裡。

  靖王是軍旅之人,他的王府與其他皇子府不同。內院隔得很遠,也很小巧,反而是前院占地極大,除了有步兵的數個演武場外,還有練習騎術的馬場。

  此刻中央武場裡的局面,完全可以用「熱鬧」來形容。飛流雖僅僅是個護衛,但他在金陵城的名氣,不僅沒有半點遜色于梅長蘇,甚至對於某些武將來說,那個文弱清瘦的書生勾不起他們的太多關注,反而是一身奇詭武功屢戰高手的飛流更讓人好奇。

  所以原本負責招待飛流的庭生早就被擠到了外圍,團成一圈兒向飛流挨個兒挑戰的,全都是靖王手下的戰將們。

  從飛流毫無表情,但亮晶晶的眼睛裡可以看出,少年今天玩得相當高興。因為在江左盟的時候,大家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難得會有這麼多人一起陪他練武,更別說這些陪練的人武功都還不錯,而且全都非常正經,沒有一個人有逗弄他的意思。

  見到靖王走來,眼尖的人已閃開一條路,紛紛躬身行禮。靖王看梅長蘇沒有別的表示,便揮了揮手道:「你們繼續。」

  這時輪到與飛流交手的,是一對使長槍的孿生兄弟。年紀不過二十五六,看服色應是校尉品級,都生得高壯結實,一柄槍舞得虎虎生風,配合得也極是默契。若放在戰場上縱馬殺敵,當然是一把好手,可惜面對武學高手,這點步戰的底子就不夠了,飛流又不是會因人而異手下留情的人,一上來就把人家兩兄弟左一個右一個給拋到了場外,臉上還同時繃緊了一點,大概是覺得這一輪的對手太弱不好玩。

  「這樣的就別下場了,讓殿下看點精彩的!」隨著這粗獷的一聲,一個體形魁偉卻又不笨重的身影出現在飛流面前,手執一柄長柄彎刀,濃眉大眼,神威凜凜,還未出手,已有先聲奪人的氣勢。

  「戚將軍!戚將軍!」周圍人群立時大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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