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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譽王是占了上風沒錯,但何文新這案子實在是太明目張膽了。文遠伯發著狠呢,刑部要動手腳,難免會有一番周折。」

  「你當然是最高興看到他們互相廝鬥了。」蒙摯見梅長蘇將手縮進袖中,忙推了個手爐過去,「不過就算何文新被太子盯死了,那到底不是何敬中本人,于譽王而言,並無多大損失啊。」

  梅長蘇唇邊突然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輕聲道:「若他知道如何約束部屬適可而止的話,何文新此案的確還傷不了他什麼……他目前最大的軟肋,還是在慶國公柏業身上。」

  蒙摯一擊大腿,道:「說到這個,我還正想請教你呢。我想夏冬回京,多半已經收齊了不少證據,怎麼這侵地案到現在連一個泡兒都沒有,你說皇上到底在想什麼呢?」

  「他在想……這個侵地案,到底該由誰來主辦……」

  蒙摯身為禁軍統領,當然不是單純粗豪之人,細想了一下,點頭道:「沒錯,懸鏡司只管查案,沒有審結之權,這案子太大,只能交由中書省、禦史台和廷尉府三司會審……可是……」

  梅長蘇將手掌翻轉過來,貼在手爐上取暖,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仿若在閒話家常:「皇上要辦侵地案,主要是為了近來權貴隨意兼併土地之風日盛,有礙國本。可他也明白,三司會審,如果沒有一個既中立,又鎮得住的人在上面壓著,好好一個侵地案,立時便會變成一場黨爭,想借查此案立威警戒的初衷就達不到了。」

  蒙摯皺了皺眉,歎道:「難怪皇上遲遲不決,這事確實難辦。」

  梅長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所以要靠你替皇上解憂了。」

  「我?」蒙摯吃了一驚,「我能有什麼好辦法?」

  「辦法是有的。」梅長蘇懷抱暖爐向後一靠,唇角輕挑,「你可以向皇上推薦一個人。」

  「誰?」

  「靖王。」

  蒙摯猛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要壓得住三司的人,哪個朝臣都不行,只能靠皇族。讓太子去,這案子會株連得不可收拾,讓譽王去,絕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靖王遠離朝政中心多年,為人又剛直,讓他來審這個案子,那才真正能達到皇上想辦這個案子的目的。」

  「可是對靖王而言,不是會因此得罪人嗎?」

  「要進入這個圈子,怎麼可能不得罪人?關鍵是值不值得。」梅長蘇的聲音又輕又冷,「恰到好處地辦結這個案子,一來可得民心,二來可以立威,三則彰顯才幹。何況得罪一些人,就必然會得到另一些人的支持。永遠站在遠處,是沒有人能看到他的存在的……」

  蒙摯怔怔地看了他半天,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道:「你拿定了主意,自然是不會錯的。這世上本就沒有萬全的事,我想你定是已經一步步設想好了。可是萬一皇上不同意呢?」

  「他會同意的。」

  「這麼肯定?」

  「因為他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梅長蘇抿緊了嘴角,咽下已滑到唇邊的一聲歎息。

  除了別無選擇以外,其實還有另一個理由。那就是梁帝並不疼愛靖王,他不會過多地為靖王考慮接下這個差使後將要面臨的困難和後果,所以反而更容易作出決定。

  而對於靖王而言,這卻是他正式踏上不歸之路的第一步。

  邁出後,就再也不能回頭。

  與蒙摯這番交談,雖然還是有很多話噎在口中沒有說,但梅長蘇已有些神思倦怠,懨懨地伏在桌上小憩了片刻。飛流進來時見他一動不動地趴著,頓時大驚,正想閃身過去查看。蒙摯因為不想讓他吵醒梅長蘇而伸手攔阻了一下,立即便惹惱了這個少年,一道掌影劈來,蒙摯也只好被迫接著。兩人閃電般過了幾招,動靜雖然不大,但氣虛淺眠的梅長蘇早已被驚醒,無奈地又坐直了身子。

  「蘇哥哥!」飛流立即丟開蒙摯奔了過去,倒讓這位禁軍大統領一陣心驚。

  梅長蘇向少年露出笑容,伸手接過他從袖袋中摸出遞來的水梨,抬眼見蒙摯神情怔忡,不禁問道:「蒙大哥,怎麼了?」

  蒙摯仔細看了飛流一眼,道:「雖然我未盡全力,也不會傷他,但明明在交手之中,他卻能立即退出,而且身法流暢,毫無可以趁機進襲的漏洞,氣息也未見任何波動,實在令人驚詫。」

  梅長蘇不懷好意地嘲笑道:「心驚肉跳了吧?當心你這大樑第一高手的名頭,遲早被我家飛流奪去。」

  「這個還早,還早。」蒙摯豪氣一湧,放聲笑道,「我不敢小看這個孩子,卻也不會怕他。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武功存在,于我也大有助益。不過看他身法招式,十分奇詭陰毒,怎麼內息中卻有舒陽之象呢?」

  「他原來習的心法過於傷身,強行練成後雖然威力兇猛,卻會損折壽數。所以現在改習一種熙日訣,可化他體內陰毒之氣。」梅長蘇簡單解釋道。

  雖然他說得輕鬆,但蒙摯卻知一個人要重新改修心法是必須毀之而後立的事,想來飛流定然受過幾乎奪命的重傷,才能這樣置於死地而後生。那熙日訣名字雖然陌生,可是從飛流所練的功效來看,也必定是極高級的內功心法,不知是何人傳於飛流。不過像這樣神奇的武學定然牽扯到一些不為人知的江湖隱秘,故而儘管與梅長蘇關係親厚,但蒙摯分毫也沒有想過要深入探聽,只是細細回想著飛流方才的內力性質,自己暗暗琢磨。

  「吃!」飛流雖然知道這兩人是在談自己,但卻沒有興趣仔細去聽,見蘇哥哥只咬了那水梨一口就停了手,便扯著他的袖子又催了一句。

  梅長蘇朝他溫和地笑了笑,低下頭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著那個水梨,蒙摯見他吃得香甜,也笑著逗飛流道:「我是客人哦,不給我吃一個?」

  飛流猶豫了一下,他其實很不喜歡這個自己打不過的大叔。但看蘇哥哥待他的態度,卻也明白這是自己人,想了想還是沒辦法,冷著臉從袖袋裡又摸了一隻梨出來,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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