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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這塊玉牌可是加蓋了皇帝大寶璽印的一道令符,除了太子,連王爺們也未蒙賜有,絕對是身份的象徵,憑此牌,所到處可令百官俯首。結果人家如此大手筆地送出見面禮,他居然轉手就拿給自己的護衛玩去了,簡直不知道是該說他不識寶,還是該說他太不給面子……

  「其實遊玩也是很費體力的,」現在又再次輪到譽王振作精神,「蘇先生還是該先行調養身子才是。剛巧本王這裡得了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千年首烏,最是滋補的。另外,在我靈山別宮裡有股藥泉,常浴此泉可益氣補神,連父皇都讚不絕口,不妨請先生過去住一段時日,本王也好與先生談論一下辭賦文章,沾一沾這榜首公子的雅氣。」

  他這個建議一出,連蕭景睿都不禁有些動容。想起這一路上梅長蘇稍加勞累便面白氣喘,晚上也時常咳個半宿,那千年首烏與靈山藥泉無疑很難讓人拒絕。

  「你最近這麼忙,父皇不是瞧你能幹,一連交辦了好幾件差事給你嗎?」太子冷笑了一聲道,「你哪裡有時間陪蘇先生去什麼靈山別宮啊。」

  「皇兄不必擔心,兵部和淇州那兩樁差使已經辦好了,昨兒才回了父皇,正準備今天回稟皇兄您呢。至於慶國公的那樁案子,派出去的欽差還沒回來呢,一時且開不了審。這幾日正好是個空閒期,怎麼也得讓小弟松泛幾天不是?」譽王笑著回話,態度極為恭敬,卻讓太子恨得牙癢癢,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人欠揍,巴不得現在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可以上去痛痛快快地扇上兩掌。

  「譽王殿下的好意在下心領了,」梅長蘇瞧著這表面上兄友弟恭,實際卻像對烏眼雞似的兩兄弟,慢吞吞地躬身為禮,「只是這一向服的是寒醫荀珍先生特意為我調製的丸藥,不能擅加進補,那千年首烏是何等寶物,不要白白浪費了。至於靈山別宮的藥泉,只怕我要先寫信問問荀先生,如果他說洗得,我再去叨擾殿下吧。」

  太子一看梅長蘇也拒絕了譽王,心裡頓時舒服了好些,忙道:「可不是,調理病體萬萬馬虎不得,怎麼能看什麼藥貴就往嘴裡吃,看什麼水好就跳進去洗呢?你府上要是沒有比寒醫荀珍更好的大夫,就不要亂給蘇先生出主意了。」

  譽王心裡明白,當著太子和自己的面,梅長蘇是不可能明確表態偏向哪一邊的,所以今天不過是大家來見個面,彼此品察一下對方,真正的水磨功夫還在後頭,不能急於一時。於是立即哈哈一笑,一副大度的樣子道:「這個是本王疏忽了,可惜此處無酒,否則一定要自罰三杯才是。」

  太子站起身來道:「景桓,人家蘇先生今天是來看比武的,我們就不要多加叨擾了,這就走吧?」

  譽王略加思忖,想到太子所贈的玉牌雖然被轉手給了護衛,但好歹算是收了,自己豈能平白地落了下風,忙向謝弼使了個眼色。

  「對了蘇兄,」謝弼心領神會,立即叫了一聲,「您不是一直想著要去憑弔黎崇老先生的教壇遺跡嗎?我記得老先生有些手稿……」

  「在我府上,在我府上,」譽王立即接過了話茬兒,「黎老先生也是本王一向敬重有加的鴻儒,故而收藏了幾本老先生的手稿,怎麼蘇先生也是……」

  「黎老先生門生遍于天下,蘇兄也曾在他壇下聽講過呢。」謝弼附和著道。

  「這可真是巧了,」譽王拊掌一笑,「以後就更有得切磋了。」

  這一下投其所好,連梅長蘇也不禁目光閃動,輕聲問道:「是哪幾本手稿呢?有《不疑策論》嗎?」

  「有,有,」譽王大喜道,「就在本王的藏書樓內。先生如果想看,儘管到府中來,絕對沒有人敢攔先生的大駕。」

  他不提要贈送書稿,而只是請梅長蘇來看,分明就是以此為餌,引得人常來常往。太子看著情況不對,不禁有些著急,忙道:「景桓你也未免太小氣了,不就是幾本書稿嗎?人家蘇先生喜歡,你送過去就是了,還非要人家到你家裡去看……你要真捨不得,那幾本書值多少錢,你出個價,我買了送蘇先生。」

  被他這樣一激,譽王只好道:「我只是怕先生不收,先生若肯笑納,自然是立即送過去。」

  梅長蘇淡淡一笑,「既然也是譽王殿下心愛的書稿,蘇某怎能橫刀奪愛?」

  「哪裡哪裡,蘇先生如今這般才名,如果黎老先生在世,必視你為第一得意弟子,這手稿歸於先生之手,那才真是再恰當不過了。」譽王一面裝著大方,一面忍不住又刺了太子一句,「不過小弟還是要冒昧地說一句,皇兄剛才的話可有些不對,這幾本手稿在尋常人眼裡不算什麼,但在敬重老先生的人眼裡,那都是無價之寶,皇兄說『出個價』之類的話,蘇先生聽了可要難過的……」

  太子頓時氣結,但他確實素來不愛讀書,弄不懂這些文人的心思,擔心又說錯什麼話,平白地得罪了梅長蘇,當下也只好忍了這口氣。

  兩人這一番較量,也說不上有什麼大贏大輸,眼見著梅長蘇神思倦怠,不好久留,各自又客套地關心了幾句,便一起出去了。

  言豫津早就不耐煩在棚裡聽他們陰一句陽一句地鉤心鬥角,自己一個人跑到外面看比武,見他們走了這才跑了回來,只見梅長蘇坐在椅上不停地咳嗽,蕭景睿在一旁給他輕輕拍背,忙問道:「蘇兄怎麼了?又犯病了嗎?」

  「沒什麼……」梅長蘇接過蕭景睿遞來的茶喝了一口,拭著眼角咳出來的眼淚,「太子和譽王殿下都佩了一種香……有些聞不慣……」

  「啊,我知道,那是東海產的龍涎香,皇上賞的,只有他們兩人才有呢。香氣確實濃烈,難怪蘇兄聞不慣,不過聽說提神是最好的,還有壯陽的功效呢。」

  「是嗎……」梅長蘇隨口應著,眼尾瞟了瞟站在一旁仿佛並沒有仔細聽他們說話的謝弼。

  自己厭惡龍涎香的信息多半今天晚上就會由謝弼傳給譽王,所以譽王下次見自己的時候一定不會再佩香。而蕭景睿和言豫津都肯定不是太子的人,那麼應該沒有人會告訴太子這個消息,可如果他下次見自己時也刻意沒有佩香的話,那至少說明譽王府中也潛有太子的諜探。

  這之後終於清靜了許多,沒有再來什麼形形色色的訪客,讓他們安安靜靜地看了幾場比試,雖然尚沒有高手出現,但也不算乏味。

  午後有一個時辰的停賽休息時間,迎鳳樓上仍是簾影浮動,看不出皇帝陛下還在不在,估計他也只是露一露臉,應該不會堅持一連幾天都坐在上面從頭看到尾的。言豫津不知什麼時候已安排人送來了酒菜食盒,興致勃勃地聊著上午的事,等著下午開賽。所有人中,大概也只有他才是真真正正把心思放在比試上面的。

  重新開賽沒過多久,謝弼便找了個藉口消失。蕭景睿見梅長蘇慵慵倦倦的樣子,建議提前回府去。言豫津幾番挽留不住,也只能孤零零地站在棚門旁送他們走了。

  一上馬車,梅長蘇就仰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蕭景睿也不打擾他,只靜靜陪坐在一旁,仿佛也在想什麼心事似的。車廂慢慢地晃動著,氣氛十分的平和,但又有一些淡淡的凝滯。

  正這樣安靜地走著,馬車外面突然傳來了呼叱之聲。蕭景睿掀開車簾探出頭去,只見前面不遠的拐角處圍了一群人,一輛馬車停在人堆中間,裡面還傳來打罵的聲音。

  「景睿,停車看看出了什麼事。」梅長蘇也支起身子向外看去,「我聽到有孩子的聲音。」

  「好。」蕭景睿應著,喝令馬夫停車,自己跳下車去走近了一看。其實圍在一起的都是穿著同樣家丁服飾的人,那輛馬車前掛著「何」府的燈罩,街上的閒人們都沒敢走近,只遠遠站著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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