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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那人輕歎一聲,聽得她的心也緩緩從嗓子眼裡落下去,突然變得無比的安心,卻又無盡的酸楚。

  臉上涼涼的,她一摸竟全是淚。她聽見自己用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在說:「不要再離開我……」

  然後緊緊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仿佛等了很久很久,一千年?一萬年?終於把他等來了。再也不分開,再也不要!

  那人輕撫著她的背,手把她亂糟糟的發撥到耳後,微笑道:「好,這次什麼都聽你的。」

  花千骨逐漸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怎麼撲到陌生男子的懷裡去了,要是他和這前那些人一樣是壞人怎麼辦?還有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說那樣的話,明明就不認識他啊。

  猛然將眼前的人推離:「你是誰?」

  男子摸了摸她的頭,那種感覺卻和師父不一樣,微微讓她有些害羞。

  「我叫東方彧卿。」

  「為什麼叫我骨頭,你認識我麼?」不知不覺就卸下了防備,好奇地看著他。

  「可以說認識,也可以說不認識。」

  花千骨看著他沉默了好久,終於想出了一個答案:「你是不是也認識以前的那個叫花千骨的人?」

  東方彧卿挑了挑眉:「是的。」

  花千骨低下頭心底突然覺得無比的失望和難過,就算當初知道師父眼中的花千骨或許另有其人都沒有這麼讓她難過。

  「骨頭,你不用胡思亂想,那個花千骨是你的前世,你可以把她當成自己,也可以把她當作另一個人,如果你願意,你就還是原來的你,如果你想一切重新開始,她的過去你沒有義務去背負。」

  「前世?」花千骨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簡單直接毫無隱瞞地把一切說出來,一時理解不了。

  「不明白的地方到時候再問你師父吧,他很快就會找來了。」

  此時已是早上,花千骨在河邊洗了洗,又吃了東方彧卿給的一些糕點。

  「謝謝。」

  「我說過永遠不必跟我說謝謝,在我這得到的一切都是要用代價換的。」東方彧卿淒苦一笑,當初從自己這得知可以用女媧石救白子畫的消息,不是讓她付出了最沉重的代價麼?她其實什麼都不明白。

  兩人坐在開滿野花的草地上,花千骨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喇滾來滾去。

  東方彧卿將躁動不安的她攬到懷裡,讓她枕到自己大腿上。花千骨微微有些暈眩的感覺,卻再次奇跡的沒有拒絕。她從未和師父以外的男人有過如此親近,又或者說,這些年除了師父她就根本沒接觸過別的男人。可是眼前這人,她就是莫名的覺得喜歡和親近,仿佛認識了許多年,好想緊緊抱住他永遠都不要再分開。

  東方彧卿白晳如玉的手指一點點撫摸過她的眉她的臉頰她的唇,眼神深不可測。花千骨的心劇烈的狂跳著,看著他的臉突然有些口乾舌燥。

  「這便是你長大的模樣麼?骨頭,叫我怎麼認得出來。」

  花千骨不明白他話中的涵義:「我長得是不是很難看,街上的人都叫我妖怪,看見我就跑。」

  東方彧卿笑了起來,花千骨簡直鼻血都快流出來,明明平淡無奇的面孔,怎會笑起來這麼好看的,害得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不管骨頭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東方彧卿溫柔的將她發挽起插上墨簪,「只是骨頭你有沒有想過,你已經那麼大了,卻半點生存能力都沒有,離開了你師父就完全不能活。這樣只會越來越失去自我。你師父有心結,所以沒辦法用正常的方式來教導你。你自己要學會獨立,不能老依賴他人。我熟悉的那個骨頭,從來都是堅強的無畏的,不懼怕任何困難。我知道你也不會差的,這和一個人聰明不聰明沒有關係,關鍵是看他願不願意去努力。骨頭,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花千骨黯然地點點頭,的確昨天自己好沒用啊,連佩劍丟在哪裡都不知道,真是把師父的臉都丟盡了,以後再也不能這樣了。

  「你和師父一樣也是神仙麼?什麼事都知道?」

  「我和你一樣,只是凡人罷了。骨頭,你知道你師父是什麼人麼?」

  花千骨愣住了,歪著腦袋想了好久,然後慢慢搖頭,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連最親的賓人也什麼都不瞭解,她只知道師父叫白子畫,其他的,那麼多年了,師父沒提,她也就沒有問。

  「骨頭,凡事不能只等著別人告訴你,或者告訴你該怎麼做。你應該有自己的想法還有主見,我不是逼你找因前世的自己,但是你不能把如今的自己也丟失了。許多不明白的,想知道的,到時候回去了,親自問你師父。只要你開口問,我想他最後還是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頭,東方彧卿突然從懷裡取了塊水晶一樣的石頭出來遞給她。花千骨看見裡面的那條閉著眼睛睡覺的蟲蟲的時候,手都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淚如雨下,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麼了,一些零碎的畫面和光影不斷在腦中閃現。她如獲至寶的把石頭緊緊抱在懷裡。

  「好可愛的蟲蟲。」

  東方彧卿將她環住,眼中流露出一絲愧疚:「對不起,骨頭……這是異朽閣的複生石,我知道它是世上對你最重要的東西,對我也是。這些年一直用心救它,可是也只能這樣了……能給我一點你的血麼?」

  一切都太過熟悉,仿佛發生過一樣,花千骨那樣自然的伸出手去,把血滴在了石頭上,頓時那石頭猶如紅寶石一般灼灼發亮。

  東方彧卿輕歎口氣,如果是以前的她還有可能立刻救活糖寶,如今她自己神身都已失去大半。

  「我可不可以把蟲蟲帶回去?」她不想和她分開。

  「不可以,你師父看見會害怕的。別擔心,等你真正蘇醒的那一日,糖寶也會和你一同醒來。還有,記住,回去之後不要跟你師父說遇見我的事。」

  「為什麼?我師父可厲害了,怎麼會怕一條蟲蟲。我現在醒著啊,你可不可以把蟲蟲也叫醒?為什麼不能跟師父說見過你?」

  「這些你慢慢就會明白了。你師父的確很厲害,已經到了附近,我得走了!」

  花千骨一聽,連忙拉住他袖子:「你要走哪去?我不要和你分開!」

  東方彧卿遞給她一小張寫著許多不認識字的紙:「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這個放在枕頭下面,神魂離體,到時候就可以見到我了。小心不要被你師父發現,我走了!」

  東方彧卿匆匆的伸手去抱她一下,花千骨嘟起嘴巴在他臉上吧噠親了一口,東方彧卿眼睛眯成一條線,稍一側臉,在她唇上輕啄一下,人已消失不見。

  花千骨呆愣在原地,只覺得從嘴巴到整個臉都滾燙燒紅了,好想到河裡去洗一下冰一下。她也經常這樣親師父啊,可是為什麼這次會緊張到心幾乎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未待她回神,天邊已疾飛來一人。黑髮白衣,雖強作鎮定,可是眼中寫滿了慌張,看見她的時候面色逐漸恢復到平日的冷淡。

  「師父……」昨天受的委屈又一湧而上,她哭哭啼啼的一頭撲進白子畫懷裡。師父到哪去了,現在才來找她。

  「小骨,你沒事吧?」

  「我我我我沒事……」花千骨埋在他懷裡不肯出來。白子畫知道問她也問不清楚,手撫上她額頭想看她這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麼,卻竟被彈了回來,是誰?

  「小骨你怎麼這麼燙,是不是昨夜淋雨生病了?」

  「沒有,師父。你怎麼現在才來?」

  「你的氣息被人藏起來了,為師找不到你。」那種再次尋不著她的恐慌無法言喻,他幾乎把附近都翻了個底朝天。

  花千骨把昨天在街上的事都一點一點跟他說,只是把遇上東方彧卿的事略過了。

  白子畫聽到她被幾個人調戲的時候眉頭不由皺起,還好為了以防萬一在她身上施了保護的法術,否則若真遇上什麼意外……

  「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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