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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白子畫定定的看著她,緩緩搖頭:「殺你之前,我不會走。不然,你殺了我。」

  他的眼睛不再明亮卻依舊深邃,花千骨看不懂。他是一心來求死的麼?還是他覺得自己的感情可以一再利用,一直被他擺佈?

  「好,既然這是你想要的……來人,把他帶我房裡去。白子畫,從今往後,你可以時刻呆在我身邊,不論任何手段,隨時想殺我都行,憑你的能力。但是當然,我不會再在你身上浪費半滴血。」

  花千骨眉頭微皺,轉身離去。白子畫一從柱子上放下來就暈了過去。

  竹染看著花千骨離去的背影滿意的點點頭,總算在她身上看到一丁點的情緒了。果然,這世上只有白子畫才做得到。

  ……

  花千骨,我希望看到你還活著。

  121.冰心依舊

  白子畫再睜開眼的時候依舊被綁著,只是這次是被鎖在牆上。

  空蕩蕩的臥室,大而寒冷,只要簡單的一桌一椅一榻。

  花千骨正對著他躺在榻上,斜支著頭,眼睛睜開,卻不像是在看他,半天一動不動一眨不眨,白子畫材值得她睡著了,只是依舊睜著眼睛。

  再無所顧忌的打量著眼前熟悉的人陌生的臉。她長大了,變高了,雖有了冠絕天下的容貌身姿,他卻更喜歡她小時候的樣子,就連她被絕情水毀了的臉也是喜歡的,不似如今的殘忍無情。

  單薄的身子貼在冰冷的牆上幾乎麻木了,早已忘記饑渴寒冷的感覺,原來凡人的身軀,竟是如此脆弱不堪一擊。一動不動的看著花千骨,仿佛一眨眼,她就會再次從他生命中消失不見。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花千骨還沒睡醒,他已經再次陷入昏迷。同往常的夢一樣,小骨抱著他的腿哭求他,而他提著劍,一劍一劍又一劍,不知道刺了多少劍。然後小骨的身影突然幻化成他自己,可是哪怕再痛,他仍舊不肯停下來,鋪天蓋地都是血,他泡在血裡,渾身都是濃稠粘附。

  胸口一陣劇痛,然後一股清流緩緩流入,滿頭大汗的睜開眼睛。花千骨站在他面前,是的,雖然模樣不同了,可是至少小骨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小骨……」輕吐一口氣,白子畫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不要叫我小骨。」花千骨冷冷看著他,喂了粒不知什麼丹藥到他嘴裡,他毫不猶豫的咽了,身體的寒意頓時去了不少。

  雖然之前有說過白子畫可以時刻跟在她身邊,伺機殺她,不過花千骨似乎並無意解開束縛放他下來。

  「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想見你。你肯離開就最好,不肯走我就叫人把你轟出去。想殺我,你自己想辦法,我沒了那個閒情逸致陪你玩遊戲。」

  他想殺自己,自己沒有義務給他提供機會。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只是覺得犯不著跟著他意氣用事。把他留下來想做什麼,證明他對自己已經沒有絲毫影響力了嗎?

  白子畫無法理解她如今的反復無常,過去了如指掌的花千骨突然變的漠然而乖僻,他已經完全不懂她了。

  「小骨,你把霓漫天怎麼樣了?錯歸錯,她終究是你的同門,是你十一師兄的徒弟,你已經殺了十一,難道還不解氣嗎,不要一錯再錯。」

  「我早已脫離長留,不要再跟我提這些。我怎麼可能捨得殺她,我只會讓她生不如死罷了。」

  白子畫看見她眼中閃的恨意,不由心底一驚「是我對不起你,你若恨我,就殺了我,不要遷怒其他人。就算霓漫天殺了糖寶是罪有應得,可是六界生靈都是無辜的,你不能如此放任竹染,眼睜睜看他殺人坐視不理,和你親手殺的有什麼區別?」

  花千骨心底苦苦冷笑,都這個時候了,他竟還能像往日一樣對她諄諄教誨?

  「那些人本就都是我殺的,我懶得動手,竹染替我處理罷了。恨?你我即已互不相欠,我為什麼要恨你。」

  恨,不過說明她在意。

  可是如今,白子畫的一切都跟她無關了,她什麼也不想理。

  有時候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了他走到今天這一步,間接害死了所有她愛她在乎的人,為什麼卻依然對他無法埋怨。若能像恨霓漫天一樣恨他該有多好,簡單乾脆,報復直接。可是發生的所有一切歸根到底都是她的責任,咎由自取,她不會怨天尤人。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仇恨的力量和因為仇恨而要背負的罪孽是多沉重。若不是事到如今,她甚至找不到活的理由,死的藉口,她不會選擇去恨任何一個人,包括霓漫天,她應該恨的,只要她自己。

  「是不是恨後悔?當初沒有收霓漫天為徒而是收了我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人做徒弟?」

  白子畫心揪了起來,嘴唇動了一下,卻終究沒說出口。

  「你走吧,趁我沒改變主意,不想殺你。」趁有些事有些溫暖,她還記得。

  白子畫搖頭,與其袖手旁觀她的殺戮,寧可死在她的手上,如果這樣可以償還她哪怕萬分之一的痛苦。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還是……捨不得殺你?」花千骨揪著他的衣襟,眼中的紫色深的像是要滴出來。

  白子畫不由苦笑,她如今又了蔑視九天的力量,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自己之所以在這裡,不過因為始終相信,她就算變得再多,也還是當初那個善良單純的孩子。如今發生的所有一切,他寧願騙自己,她只是生他的氣,在跟他鬧脾氣。他哄一哄,她氣消了,一切還可以回到當初。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明明最反感血腥殺戮,勉強自己只會更加痛苦。即已有了可以選擇一切的權利,何不將過去一切通通放下。」

  花千骨在心底冷笑「是誰口口聲聲跟我說,不管理由是什麼,錯了就是錯了?難道糖寶東方小月他們的死可以當做沒發生過?難道一句放下,就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白子畫,你是來贖罪的?還是來感化我的?如果是來贖罪的,不必了,我說了你不欠我什麼,都是我咎由自取。如果想感化我,那也未免太可笑了,你以為事到如今,我還回得了頭嗎。不過……」

  花千骨突然上前一步,猛的貼近白子畫,臉幾乎要碰在一起,紫色的深邃眼眸似乎望進他靈魂深處。白子畫退無可退,被那陣誘人花香逼得幾乎窒息。然後就聽花千骨魔魅一般低喃的聲音如無數隻螞蟻在咬著他的耳朵。

  「不過你如果想留下來任我玩弄,我一點也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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