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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花千骨聽到師父的名字,心頭咯噔一下。

  「這幾人哪怕身處蠻荒,法力盡失,也是十分厲害的角色,你力量尚未恢復,根本沒辦法與其中任何一個匹敵。你以為你有了禦獸的能力,他們便心甘情願同你合作了麼?蠻荒不同於六界,更多的爾虞我詐,你不利用別人,便是被別人利用。一個想要壓過一個,每個人都在爭奪主導權。身懷妖神之力,你知道多少人想要你的命?還沒等到出去,內部已經亂成一團,自相殘殺的差不多了。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麼是死,要麼就是踩在眾人頭上,讓他們不得不仰視你,為你賣命。」

  花千骨皺起眉低下頭去。

  「所以,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天真,既然會被驅逐到這裡,自然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且莫說有多厲害,至少沒幾個是好人,而來了之後,每個人的陰險歹毒更是要翻倍。當然,你也不用太擔心,人都有會弱點,而想要離開是蠻荒每一個人的弱點,只要掌控好,所有人都能任由你擺佈。那腐木鬼利字當頭,欺軟怕硬,冥梵仙心灰意冷,不問世事,二人其實都不難應付。我們先從孤身一人的鬥闌幹下手,只要能得他相助,不愁大事不成。」

  ——我的內力還能恢復麼?

  花千骨問,她並不知道妖神之力是被白子畫封印在了體內,以為是氣脈全破,被白子畫同己身的仙力一道全部廢掉了,竹染也故意沒跟她說,總之這師徒二人矛盾越深對他就更加有利。

  「不知道,但照上次你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在蠻荒也竟可以施放出一些法力,或許假以時日會慢慢恢復一小部分,但是也有可能永遠都恢復不了。」

  白子畫施的那種血印豈是那麼容易解除,孤注一擲,集他畢生道行將她壓制的死死的。不過或許若是他先死了的話,要再解封印或許就容易許多了,竹染眯起眼睛。

  花千骨將領子拉高,身子縮成一團,緊緊貼靠在哼唧獸的背上。風越來越大了,遮天蔽日的冰霜顆粒迎面撲來,打得她臉上生疼生疼的。

  為什麼鬥闌幹要一個人跑到這來呢,竹染說土木流和水銀間一度都想拉攏他,他卻一個都不甩,那麼多年一直獨自生活在這個冰天雪地之中。

  突然又想起藍雨瀾風,不折手段,哪怕毀天滅地,也千方百計的想要救他出蠻荒。自己呢?可曾有人思念過自己?望著眼前一片刺目的潔白世界,鼻子突然酸酸的。鬥闌幹就算不在了,也有人一直掛念。東方他們大概都還不知道她在蠻荒吧……

  想起冰天雪地白子畫牽著她的小手前行,那時候的師父多疼她啊,可是現在,就算討厭她了,不想見她了,殺了她就得了,她的命從來都是師父的。可是為什麼要把她驅逐到蠻荒來啊?他知不知道這裡真的好可怕……

  竹染轉頭,看著她一貫平靜而認命的眸子裡,不經意透露出一瞬間的哀傷和軟弱。輕輕搖了搖頭,終究還只是個孩子。

  山頭太大,洞穴眾多,他們二人在漫天風雪中找了三天,可是依舊半點都沒看到鬥闌幹的影子,甚至連半點活物和植物都看不見,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這生存下去的。

  ——會不會是已經不在了?

  花千骨問,畢竟離上次竹染打探到他的具體位置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了。

  竹染搖頭:「鬥闌幹是出了名的潔癖,斬妖除魔都從不讓自己身上沾半滴血,更見不得蠻荒其他地方的噁心爭鬥,屠戮吃人。這冰雪之地極少有人來,凍土幾十丈深,甚至連植物都不生長,只零星有一些喜寒的妖獸,最適合他不過,應該不會離開。而且他戰功卓絕,被逐來時仙身未廢,不會自然老死。哼,說是玉帝恩典,不如說是為了讓他永世飽受流放之苦。同時為示懲戒,他雙腳腳踝釘了兩顆消魂釘,來到蠻荒法力盡失,他又沒不像你有妖神之力護身可以自動恢復,應該是根本無法直立行走,不會離開這附近太遠的,我們再四處找找。」

  花千骨聽到消魂釘三個字,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只覺得四肢百骸都痛的錐心刻骨。

  竹染不由笑道:「沒什麼好吃驚的,流放到這裡的墮仙,大多受過釘刑或是其他刑的。何況是鬥闌幹這樣的人物,就算明知他回不了六界,仙界的人也會害怕,害怕若有一天他回來報復,所以自然會廢掉他雙腳限制他。」

  驅逐到蠻荒的妖魔雖說壽命較長,但若未有一定的道行,也是會老死或餓死。而驅逐來的仙卻分仙身已失和未失的。已失的就變成了普通人,通常在蠻荒都活不長,在蠻荒惡劣的環境下不是餓死病死老死,就是淪為其他人的食物。未失的雖不會自然死亡,依舊會被殺死。餓不死,但是仍會感受肌餓和病痛。他們沒了法力,但是依舊武功高強,劍法高超。爭鬥主要以這樣的人為主。所以當初已變成普通人的花千骨,竹染連看都懶得多看,就算救也是白救,卻沒想到她那樣都死不了。

  又尋了兩日,竹染終於在一洞口中找到有人活動過的痕跡,確定鬥闌幹平時是住在這裡,但是可能覓食或者其他,有事出去了。

  真是天助我也,竹染讓花千骨指揮哼唧獸和睚眥獸在洞口不遠處挖了個大坑,做成陷阱,等君入甕。

  ——不能好好跟他談麼?

  花千骨不喜歡這樣的方式。

  「只有先困住他,你才有資本跟他談。」竹染碰釘子碰了幾次了,深知鬥闌幹的為人。

  繞著陷阱轉了兩圈,摸了摸下巴:「不行,還要再深,再大。」

  花千骨瞠目結舌,這坑都填得下幾十個鬥闌幹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能繼續辛苦睚眥獸和哼唧獸挖坑,最後竹染居然還讓幻鬯鳥吐出無數尖尖的冰柱插在坑底。

  ——那不是把他給插死了麼?

  竹染搖頭:「哪那麼容易死。我怕光一個坑困不住他,能讓他受些傷自然是最好。」

  二人在洞中靜候,天寒地凍的,哼唧獸的大尾巴將她蓋的密密實實。不知不覺就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睡過去,夢到她禦劍在風中自由馳騁,糖寶乘著一片桃花瓣兒在她身邊飛著。突然天地震了一下,把她從劍上震掉了下去。

  她陡然睜開眼睛,看見竹染傾身在她面前,使了使眼色,對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花千骨撇撇嘴,就算她想說話也出不了聲啊。

  突然發現不是做夢,原來地真的在震動,一下又一下的,咚咚咚,仿佛一個巨人在奔跑。

  竹染向外探出頭去,不由得皺起眉頭,他竟還是失策了。

  鬥闌幹腿腳不方便,猜他能夠出去那麼久那麼遠,如果不靠機關術就一定是馴服了妖獸來做坐騎,卻沒想到竟是雪人。

  花千骨也探出頭去,就見一隻幾丈高,超級壯碩,從頭到腳長著純白毛髮的巨猿一樣的怪物正向洞口這邊走來,而它的肩上坐著一個黑衣男子,幾縷長髮隨意用墨玉簪斜挽著,在大風中狂亂的向一邊飛舞,腮邊隱隱有青色的胡渣,面容英挺而冷肅,眸子裡是久曆血雨腥風的淡然和冷厲,遠遠的就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花千骨知道那就是鬥闌幹了,簡單的一眼,便能想像出當年身穿戰袍的他在六界是如何威動天地,聲懾四海。

  風向突轉,似乎聞到一絲生人的味道,立馬察覺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他出聲喝住身下的雪人,無奈為時已晚,雪人一隻腳已邁入陷阱之中,龐大的身子順著冰坑便滑了下去,一道道冰刃刺入它掌心。雪人發出一聲巨大的怒吼聲,同時飛快的將肩上人向外前拋了出去。與竹染預計的一樣,頂上開始雪崩,飛速便將雪人掩埋在坑底。

  「來者何人?」鬥闌幹屹立雪中雖不能行走卻依舊不倒,橫眉怒道,猶若天神。

  竹染從洞內慢慢走出,向他拱手彎腰道:「竹染拜見前輩,多年未見,前輩風采依然。」

  鬥闌幹冷笑一聲:「原來是你,長留小子,如此伎倆也想出手暗算我?未免太自不量力。」

  竹染乾咳兩聲,望瞭望雪人被掩埋的地方,知道洞依舊挖的小了,很快它就能出來,到時候鬥闌幹就能行動自如,不可能再困住他。以哼唧獸和睚眥獸之力,雖不一定會輸,但雪人是群居動物,鬥闌幹既然馴服了首領,其他的應該也在不遠處,很快就能趕來。要對付十多個雪人難免又是一場惡戰。既然不佔優勢,還是跟他好話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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