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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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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十二神仙聯袂登場 若說率領那些中原宗師一起千里奔襲,暗殺北莽老婦人,且不說那些宗師是否願意,事實上也絕不可行。 一方面,當時棋劍樂府府主、公主墳小念頭和鐵木迭兒一大撥北莽宗師滲入幽州邊境,卻慘遭截殺,最終全軍覆滅,就是個最佳例子。以當今拓拔菩薩的無瑕天人境界,十八人齊聚的渾厚氣勢,宛如黑夜中的屋內燭火,北莽大可以守株待兔,派遣十數支萬人規模的精銳輕騎伺機而動,以拓拔菩薩領銜的一大撥武道宗師作為阻截先鋒,到時候恐怕連西京都走不到,便只有徐鳳年和鄧太阿兩人能夠退走。 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北莽四十萬大軍壓境,拒北城一丟,北涼鐵騎就幾乎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北涼失去了最後的關外大門,不只是北涼三州,整個中原的西北邊關都陷入門戶大開的險峻形勢,徐鳳年和那些宗師的千里襲殺,哪怕穿過拓拔菩薩和北莽鐵騎的重重包圍,又如何去精准找出選擇決意隱藏身份的北莽老婦人?要知道她不但不是陸地神仙,連一品境界武夫都不是,使得徐鳳年無法憑藉武人氣機來判斷方位。 而絕對不能失守的拒北城這邊,年輕藩王徐鳳年屬退無可退。 徐鳳年不能退。 其餘十七位宗師,不願退。 才為徐鳳年和拒北城艱辛贏得當下的格局。 武帝城于新郎樓荒,南詔韋淼,東越劍池柴青山。 拼死阻滯北莽兩翼騎軍對拒北城城頭的騎射。 吳家劍塚吳六鼎和劍侍翠花,以及兩人身後的徐偃兵。 南疆毛舒朗和龍宮嵇六安,加上增援兩人的武當真人俞興瑞。 這兩撥人死守陣地,是為了最大程度推延北莽攻城步軍趕到拒北城城下的步伐。 後方程白霜與薛宋官,兩人則是竭力攔阻北莽弓弩方陣和兩千多架投石車對拒北城的攻勢。 北莽不缺戰馬,不缺騎軍,號稱騎射甲天下。 只缺擅長攻城的步軍! 徐鳳年和白衣洛陽身後的那些中原宗師,其實都是在做一件事,用命去換取北莽步軍的最大損耗。 顯然,北莽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很快就調動了慕容寶鼎和種涼的私騎,調動了一支支精騎和蛛網死士,以及果斷傾巢出動的北莽江湖勢力。 用我們整座北莽的江湖,來換你們十數人的江湖,若是北莽江湖仍是不夠看,那就再加上我草原鐵騎! 許多北莽將士都認出了那一襲白衣的身份,人人心情複雜,畢竟這位被譽為北莽魔道第一人的宗師,在推崇武力的北莽朝野上下,都樂意將其視為桀驁不馴的英雄人物。 只是呼延大觀始終不曾露面,這位大魔頭更是以中原宗師的身份,選擇站在了敵方陣營,這讓附近的北莽騎軍感到有些無奈,卻也沒有急於向凶名赫赫的洛陽拔刀相向。 徐鳳年的臨陣「猶豫不決」,沒有當機立斷擊殺北莽太子,讓斷矛鄧茂心中感到有些惋惜。 鄧茂很想開口對那個年輕人說一句,徐鳳年,你本可以死得更加壯烈一些的。 在鄧茂眼中,這種與武評大宗師以及北涼王雙重身份不符的謹小慎微,不過是贏得在人世多活片刻光陰的機會而已,或者說,讓李密弼多付出一份代價而已。 洛陽始終安安靜靜站在徐鳳年身後兩百步之外。 她的視野中,突然出現一名面部覆甲的年輕騎士,從耶律洪才身後的怯薛軍中一起突陣而出,越過那杆大纛和北莽太子殿下之後,放緩馬蹄,居高臨下,俯瞰年輕藩王徐鳳年。 他抬起手臂,緩緩摘掉面甲,平淡無奇的相貌,卻擁有一雙詭譎奇特的金色眼眸。 徐鳳年的眼角餘光中,隨著這名年輕騎士的突兀掠陣,圓形空地開始潮水般後撤,最終又有七八位北莽騎卒水落石出,停馬於原地。 原本站在弧線之上的徐鳳年,瞬間落於一座更大的圓形空地之中。 眼眸流動金黃色彩的年輕騎士沙啞開口,「姓徐的,終於又見面了。」 徐鳳年笑問道:「一截柳,李鳳首?」 年輕騎士扯了扯嘴角,獰笑道:「好眼光!」 曾經在中原腹地,這位綽號「一截柳」的天才劍客,與蛛網頭目老蛾,以及北莽皇親國戚的慕容龍水,一起追殺過呵呵姑娘。 其餘兩人都成功逃離,唯獨李鳳首被當時還是世子殿下的徐鳳年攔腰斬斷,照理說已經死得不能再死才對。 這位傳言是李密弼私生子的年輕騎士,死死盯住年輕藩王,「你們離陽太安城有一座大陣,專門用來對付陸地神仙,我們大莽,是建立在馬背上的王朝,既然如此,相信你徐鳳年此時此刻,也意識到在你躋身陸地神仙境界之後,北莽為了針對你,不得不造就了這座看似不起眼的秘密大陣。不過我很奇怪,你為什麼還不跑?等死嗎?」 徐鳳年轉頭望向洛陽,後者沒有任何猶豫,身形倒掠而去。 一截柳李鳳首身體微微前傾,斜瞥了一眼那位曾經震動草原的魔頭魁首,眼神中充滿惋惜,不過很快就釋然,留下這位坐鎮中原西北邊關的年輕藩王,成功拔掉這顆該死的釘子,也算沒有浪費這等天大的手筆。 刹那之間,一截柳的身影消失於馬背。 與此同時,根本沒有任何異樣氣機波動的那些騎士,如同天人附體,人人身上炫目的雪白光亮,透出人體七竅和身軀披掛的鐵甲。 下一刻,只見徐鳳年橫涼刀在身前,死而復生的北莽一截柳李鳳首竟是一手負後,一手五指抓住了這位年輕藩王的戰刀! 初次相逢至多不過指玄境界的李鳳首,在這一刻流露出來的實力,絕對不輸給一位陸地神仙! 以徐鳳年和李鳳首兩人作為圓心,十二名渾身上下綻放出白色流光的北莽騎士,已經放棄戰馬,站在一個大圓的弧線之上,其中一人正好站在太子耶律洪才身前。 十二人,十二位短暫躋身陸地神仙境界的天人。 十二位,同時張開手臂,白光銜接成一個圓圈,如一尾盤踞人間的雪白蛟龍。 李鳳首臉色猙獰而得意,抓住那柄涼刀的五指間雷光縈繞,如電龍遊走,這位北莽年輕人嘴唇微動,吐露出兩個字,「死了。」 徐鳳年橫刀一抹,輕鬆斬落李鳳首的腦袋,無半點鮮血濺射,倒地的屍體,如同一具乾癟皮囊。 然後徐鳳年抬頭望向天空,視野之中,只有刺眼的雪白光景。 如同一輪圓月墜入人間! 在大圓之外,李鳳首出現在耶律洪才和鄧茂身邊,眼眸恢復正常顏色,全身上下,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只不過這位年輕人根本無視肉體傷勢以及與體魄一同破裂的神魂,唯有滿眼快意,「就算這輩子沒了武道前途,老子也值了!」 大日出東海。 圓月落人間。 一天之內,涼州關外,不到半個時辰,就接連看到這兩幕奇絕壯觀的景象。 拒北城的城頭,無數北涼守城邊軍只能眼睜睜看到那道粗如山峰的光柱,重重砸在那位年輕藩王的頭頂! …… 北莽大軍後方,耶律東床和春捺缽拓拔氣運並肩站在一架樓車的瞭望臺上,前者嘖嘖稱奇道:「這就是我們皇帝陛下的殺手鐧?」 拓跋氣韻雙手按在粗糙卻堅固的圍欄上,重重呼出一口氣,一向喜怒不露于色的年輕人,猛然抬手拍欄杆,暢快高聲道:「大功告成!」 世人不知,這番大手筆,這位春捺缽才是真正的佈局之人。 耶律東床壓下心中對拓跋氣韻那種不由自主的殺機,滿臉笑意地好奇詢問道:「春捺缽,能否為我解惑?」 拓跋氣韻稍稍猶豫,大概是親手造就了這般堪稱挽救半國之功的大好局面,哪怕是拓跋氣韻也難免有些飄飄然,眺望那道始終沒有呈現頹勢的雄偉光柱,微笑道:「想必你也知曉先前有數位謫仙人,先後落在南朝邊關各州吧?」 耶律東床點了點頭,眼角餘光悄悄打量著這位同齡人的側臉,那份猶勝中原讀書人的意氣風發,真是讓人羡慕且嫉恨啊。 拓跋氣韻眼中只有遠處那座「天與人」的恢弘戰場,自顧自將那滿腹韜略娓娓道來:「那些不過是錦上添花,事實上就算沒有這幾位被徐鳳年打落人間的天人,以北莽江湖氣數,也已足夠積攢出四五位陸地神仙,我拓跋氣韻在及冠之年,便在棋劍樂府開始向皇帝陛下建言一事……」 說到這裡,拓跋氣韻嘴角翹起,稍作停頓,轉頭看了一眼臉色陰晴不定的耶律東床,笑問道:「你可知為何偌大一座草原,陸地神仙始終不超過三人?為何一人即宗門的呼延大觀會前往中原?為何當初阻截那位魔道第一人的白衣女子,僅僅象徵性派遣出騎軍,卻沒有調動任何真正頂尖的武道宗師?又為何身為國師的麒麟真人明明能夠隨時隨地飛升,卻選擇在第一場涼莽大戰之前毫無徵兆地離開人間?」 一連串的問題,耶律東床一個都回答不出來。 拓跋氣韻哈哈大笑道:「堂堂提兵山的主人,第五貉死前不過指玄境界,難道不奇怪嗎?若說麒麟宗氣數被袁青山一人奪走,導致其餘道教高手境界始終凝滯不前,尚在情理之中,那麼我英才輩出的棋劍樂府,為何仍是始終捅不破那一層窗紙?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個淺顯道理,既然中原黃三甲將天下亡國氣運散入江湖,那麼為何我草原不能將江湖氣數融入王朝?江湖宗門武夫為朝廷所用,這不算什麼,江湖氣數為我王朝所用,才算萬無一失!徐家鐵騎馬踏江湖也好,我草原早期收攏江湖門派也罷,皆是手段平淡無奇的謀劃,稱不得斬草除根。」 拓跋氣韻似乎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很快就收斂笑意,重新恢復古井不波的心境,不再肆無忌憚洩露天機,「你只需要知道為了鎮壓徐鳳年,皇帝陛下付出的代價,不可估量。所以這位北涼王,死得其所!」 耶律東床伸手揉了揉下巴,他不管北涼王死得值不值,只知道身邊這位城府深重的年輕春捺缽,是肯定招徠不得了,總有一天他也要讓拓跋氣韻「死得其所」! 突然之間,拓跋氣韻瞪大眼睛,一臉驚駭失神! 耶律東床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頓時心情激蕩,既有驚懼,也有敬畏,更有身為武人的神往。 不知為何,耶律東床只覺得有幾分不可告人的酣暢淋漓。 世間讀書人,在亂世之中,成得了什麼大事! …… 那道象徵天道的光柱迅猛壓下,快到了連武評四大宗師之一的年輕藩王,也無法脫離那座天人聯手打造的牢籠,那座不可逾越的雷池。 十二位北莽陸地神仙,聯袂登場! 其中有三位被徐鳳年親手從天上打落的謫仙人,在身形神意都即將徹底融入光柱之前,有一位冷笑出聲道:「一介凡夫俗子,也敢忤逆天意!當真以為我們會那般不堪一擊?」 位於年輕藩王身後左右的北莽陸地神仙,氣勢最為雄渾,如同坐鎮天地四方,這四位天人,不同於那些以凡人身軀承受江湖氣數而短暫躋身陸地神仙境界的北莽練氣士,他們四位來自天上,與拓拔菩薩的那份修為如出一轍,皆是天意饋贈之一,只不過相對更為隱蔽,遠不如拓拔菩薩承受天命那般堂堂皇皇。 站在年輕藩王正對面的那個魁梧身形,開口言語如洪鐘大呂,望向那個被天道傾軋得幾乎已經雙膝跪地的可憐身影,語氣不帶絲毫感情,「徐鳳年,為何還要負隅頑抗?」 這一刻,無論是離陽中原還是北莽草原,幾乎所有人抬頭望去,都能看到那條仿佛是從天上垂落人間的雪白瀑布,只不過在絕大多數世人眼中,更像是一根纖細的魚線。 仙人垂釣,岸上是雲端,水中是人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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