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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八


  §第411章 風過無聲,馬蹄將至

  拒北城一帶的關外駐軍開始疏散集市小鎮的閒雜人等,負笈遊學吟詩作賦的士子,與攜帶仙子策馬嘯西風的豪俠,漸漸與頭頂天空的鴻雁一起南歸。拂曉時分,在隊伍之中,一行四十餘人格外引人注目,人人高冠儒衫,都是上陰學宮的稷下學士,氣度翩翩,天下第一等的讀書種子。

  馬隊南渡那條河流之後,一輛馬車停下在河岸,走下一大一小兩名女子,女孩紮著兩根羊角辮,懷裡抱著一隻臃腫不堪的大白貓。女子身段婀娜,容貌驚人,如一朵奪走舉國顏色的豐腴牡丹,韶華絕佳,正值怒放之時。她向北望去,視野盡頭,恰好是拒北城的南城城頭,依稀只見鐵甲錚錚,而無藩王蟒袍。曾在上陰學宮被某人親口譽為「拳法無雙,腿功無敵」的羊角辮小女孩撅起嘴,替身旁姐姐打抱不平道:「魚姐姐,薄情寡情負心漢,有啥好惦念的,哼哼哼!當初肯定是我瞎了眼,才誤認為他人模狗樣,其實還不如齊神策那個大草包呢!」

  身姿妖嬈卻氣態冷冽的女子無動於衷。

  小女孩用力扯了扯懷中大白貓的脖子,抬頭小心翼翼問道:「要不然咱們去那座藩邸大門口駡街去?放心,只要我親自出馬,保管罵得那傢伙狗血淋頭!什麼狗屁武評大宗師什麼天下第一人,都不是我的對手!」

  年長女子正是上陰學宮稷上先生魚幼薇,她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柔聲笑道:「有些事,爭不如不爭。心猿意馬,徒惹煩惱。」

  小女孩雙手叉腰,很不仗義地啪啦一下摔落那只白貓,揚起小腦袋老氣橫秋道:「魚姐姐!天底下哪有氣量大度的女子啊,咱們就是女人唉,你不去親自見一見問一問,就這麼當了臨陣退縮的逃兵,算怎麼回事啊!史書上不都說奸佞小人最喜歡蒙蔽天聽嘛,說不定那個姓徐的根本就不知道你來過拒北城,結果你不打招呼賭氣就回中原,還不是被那麼些鳩占鵲巢的狐狸精,白白占了天大便宜?不行,絕對不行,我一定要為你伸張道義!」

  氣咻咻的小女孩剛邁開步伐,就被魚幼薇握住一根沖天羊角辮輕輕拽回原位,小女孩皺著小臉可憐兮兮道:「真不去?」

  魚幼薇笑道:「不用去,我知道他知道我來過這裡。」

  小女孩猶然惱火,「我不管什麼你知道他知道,我就是氣不過,什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都是騙人話,哪裡比得上才子佳人的舉案齊眉,神仙眷侶的卿卿我我?!」

  小女孩望著臉色平靜的魚姐姐,年幼不知情愛為何物的孩子開始泫然欲泣,輕輕一腳踹開腳邊那只肥蠢肥蠢的大白貓,抬起纖細手臂擦了擦她那張稚嫩臉龐,抽泣道:「難怪我娘最不喜歡那部《頭場雪》,總說裡頭的許多話,太過一語成讖,簡直要讓世間女子生不出半點相思之心,尤其『多情總被無情誤』這句最可恨!」

  不愧祖輩父輩皆是上陰學宮的飽學碩儒,小女孩的談吐,算不得如何文雅,卻也絕非尋常的中原蒙學孩子能夠媲美。

  突然一個冷漠嗓音在小女孩頭頂響起,「《頭場雪》廢話連篇,願天下良人終成美眷,這句話才最可恨,唯獨小丫頭你所說的『多情總被無情誤』,才稱得上金玉良言。」

  兩根羊角辮向後傾斜,小丫頭淚眼朦朧,眨巴眨巴著充滿水氣的靈氣眼眸,抬頭癡癡望向眼前這位仿佛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那名女子身材高挑,就像文人遊記裡不遺餘力描繪的那座峨眉山,奇秀絕倫。在小女孩眼中,這位神仙姐姐一襲紫衣,漂亮至極,尤其是她有著尖尖的下巴,就像是大雪時分掛在屋簷下的冰錐子。小女孩不知為何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位紫衣姐姐,卻又打心眼十分畏懼,十分糾結。

  魚幼薇既不熱絡也不疏遠地客氣問道:「不知軒轅盟主突然造訪,有何指教?」

  聽到軒轅盟主這個稱呼,羊角辮丫頭頓時眼睛一亮,當真半點不輸給文臣武將聽到皇帝陛下,鼓起勇氣向前踏出一步後,鬼鬼祟祟伸出兩根手指,偷偷捏了捏那位大雪坪一夜證長生的女子神仙的衣角,然後轉頭滿臉雀躍道:「魚姐姐魚姐姐,她身上這襲紫衣,肯定是江湖傳言那般,用龍脈之祖昆侖山巔那種冰蠶吐出的蠶絲編織而成,滑膩柔順,摸上去舒服極了!據說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這一件衣服,就價值連城,咱們軒轅盟主耗費大雪坪一半財力,才請不出世的某位墨家矩子勉強打造出四件,春夏秋冬各穿一件,出門在外,從來飛來飛去,過名山大川,雙腳絕不著地,都是嗖一下就飛渡而過,紫衣飄蕩,霸氣得很!」

  遠處那些對大雪坪軒轅紫衣久聞其名卻不見其面的年輕俊彥,一方面為其卓然風采傾倒,暗中將這位武林盟主與魚大家作高下比較,一方面由衷佩服那位羊角辮小先生的膽大包天,朝野皆知這位軒轅家主脾氣古怪至極,那真是比史書上那些位留下千古駡名的昏君還來得喜怒無常,他們都擔心小丫頭被軒轅青鋒一巴掌拍得稀巴爛,這些稷下學士一路西行遊歷至北涼邊陲,與小女孩朝夕相處,加上之前在學宮本就對孩子寵溺有加,哪怕極為忌憚徽山紫衣的赫赫凶名,仍是有七八人齊齊向前走出,頗有慷慨赴死的悲壯意味。

  只不過軒轅青鋒僅是斜眼一瞥,那些渾身浩然正氣的學宮士子就身不由己地整齊後退,竟是一瞬間便全都汗流浹背。

  難怪之前有位成名已久的江湖大佬笑言,世間動人的石榴裙不計其數,卻要數徽山紫衣那一襲最難跪拜,想拜或是敢拜,也得有本事才行。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冷不丁火上澆油地拍了一下那襲紫衣,然後一路小跑到眾人跟前,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道:「你們都看見了,我與徽山紫衣交過手了!如何,當初我在學宮裡說我與徐鳳年切磋過,你們不信,這回總該相信了吧?!」

  所有人都呆若木雞,有些心生膽怯的年輕士子已經開始擦拭冷汗,生怕下一刻就要親眼目睹血肉模糊的殘忍場景。

  魚幼薇柔聲道:「童真童趣,童言無忌,還望軒轅盟主見諒。」

  軒轅青鋒瞥了眼那個背對自己的小丫頭,嘴角微微翹起,迅速收斂後,轉頭對魚幼薇輕聲道:「放心,我還不至於跟個孩子一般見識。」

  魚幼薇如釋重負,僵硬身軀漸漸柔和,顯然內心遠不如臉色那麼沉穩。距離陸地神仙僅有一紙之隔的軒轅青鋒,對此自然洞若觀火,只不過也懶得計較,更不屑計較。

  這名女子自出道以來,從來不缺江湖消息,而且次次驚世駭俗,最近一次,與新近崛起為離陽十大宗門之一的太白劍宗有關,那位謫仙人陳天元,到了武當山腳卻沒有參與武當論武,在他向中原行去的遊歷途中,不幸遇上了這一襲早已名動天下的紫衣,坊間傳聞那場不期而遇的遭遇戰,聲勢可謂驚天地泣鬼神,打得半座河州地動山搖,相傳陳天元十七次換氣,連出三千劍,夜幕之中劍光照耀得半州版圖如同白晝,竟仍是無法傷及紫衣絲毫。此戰過後,謫仙人陳天元名聲不降,反而扶搖直上,軒轅青鋒更是直追新涼王,對徽山大肆吹捧之人,堅信天下第一的名號歸屬,恐怕要打過才知了,立場中立的好事者,也覺得最不濟這位女子盟主能夠躋身武評大宗師行列,成為那高高在上的第五人,位於北莽一人即宗門的呼延大觀之後。

  軒轅青鋒雙手負後,與魚幼薇一起北望那座依然尚未竣工的邊陲雄城,西北天高風勁,大風撲面,吹拂得兩名女子衣袖搖動獵獵作響。

  軒轅青鋒目視前方,突然冷笑道:「如此壯觀景象,姓徐的也捨得失之交臂?」

  魚幼薇只覺得雲遮霧繞,不知道徽山紫衣打的什麼機鋒。

  軒轅青鋒最後撂下一句,「爭或不爭,看心情而定。可得把話說透,藏藏掖掖,拖泥帶水,只覺得是對方辜負了一番深情美意,其實又何嘗不是自己咎由自取。」

  魚幼薇一笑置之,等到軒轅青鋒身形一閃而逝,這位上陰學宮的稷上先生自言自語了一句:「你不是我,我不是你。」

  一抹紫色長虹墜入拒北城。

  重新抱起那只大白貓的羊角辮小女孩望向天空,目眩神搖,嘖嘖稱奇道:「霸氣啊,厲害啊,我長大以後也要這麼雲裡來霧裡去!」

  魚幼薇上車俯身的時候,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軒轅青鋒所謂的壯觀景象為何物,無奈一笑。

  記得當年曾有個浪蕩子戲言,低頭望去,瞧不見腳尖,即是天賦異稟,人間奇觀!

  魚幼薇如今記起,沒覺得荒唐好笑,反而有些辛酸。

  這些話,當年就算攔著他,他也會說,如今讓他說,恐怕他已無心情去說。

  ……

  藩王府邸不知何時開始,連同許多位高權重的官場大佬在內,以軍機參贊郎為主,每日清晨時分都會先繞藩邸圍牆外慢跑三圈,然後在議事堂和六科廂房前的那片空地上一同練拳,拳法據說創自武當上任掌教洪洗象,在年輕藩王的刪減整合之後,從武當山正統的大架一百零八式,簡約變為拒北城藩邸眾人所練的小架三十六式,精華猶在,減少了許多山下凡夫俗子不易打出的繁瑣架勢,動作急緩相間,如行雲流水,最適合舒展筋骨固本養氣。

  久而久之,以禮房王祭酒、工房宋長穗為首,主動參與其中,與藩邸官員一同晨跑打拳,戶房白煜因為視力孱弱的關係,卻也會每日站在廂房屋簷下,含笑眯眼相望。經略使李大人親自領銜的吏房由於群龍無首,李功德養成了每日天不亮就去城頭走一圈的習慣,李功德作為北涼道老一輩文臣榜樣,雖然能夠與建城的泥腿子匠人一起坐在沙堆上聊天,卻不願意跟一幫官場上的後進晚輩廝混一起,故而自然不會混淆其中,吏房官員當然也就作罷,而兵刑兩房當值官員都無需以此強身健體,也未湊熱鬧。但即便如此,藩邸的早晨,已是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鮮活氣象。

  今日年輕藩王陪同白蓮先生一起站在臺階頂部,看著兩百多號人物一起打拳,其中便有陸丞頌陸丞清這對陸氏子弟,陸丞清並未跟隨家主陸東疆一起返回關內陵州,而是留在了拒北城,成為一名暫時沒有品秩的青衫參贊郎,而領拳之人正是昨夜剛剛入城的武當真人俞興瑞,除此之外,俞興瑞身後,還有當時聯袂造訪藩邸的龍虎山小天師齊仙俠,和東越劍池柴青山。南北兩座道教祖庭的真人,一座劍池的劍道魁首,三位宗師,在藩邸空地上一起悠然打拳,也許用盛況空前四字形容,毫不為過。

  與年輕藩王坦然並肩而立的白煜目不斜視,微笑道:「王爺,除了眼前三位,根據刑房諜報,南疆毛舒朗、程白霜和嵇六安三位宗師也在趕來拒北城的路上,好像第一高手南詔韋淼在下山後,也不曾跟隨他妻子一同返回家鄉,十有八九也是奔著咱們拒北城而來,西蜀目盲女琴師薛宋官雖然不知蹤跡,但陵州邊境臘子口那邊,韓嶗山派人也傳來密報,這位女子同樣沒有與舊西蜀太子蘇酥隨行南下。至於如金錯刀莊主童山泉、雪廬槍聖李厚重之流,亦有不下一手之數,陸陸續續朝這裡趕來湊熱鬧。王爺,難道你打算替大雪坪徽山家主召開新一屆武林大會?」

  徐鳳年搖頭道:「湊完熱鬧,各回各家,還能如何?難道我還能說服這些武道宗師去沙場殺蠻子?你的師弟齊仙俠不就明言馬上要動身去往地肺山嗎,再者,沙場殺敵,素來與江湖無關。」

  白蓮先生很不講顏面地拆臺反駁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年襄樊城十年攻守戰,無數江湖義士幫助王明陽抵禦你們徐家兵馬。」

  徐鳳年無奈道:「對對對,白蓮先生說得都對。」

  白煜打趣道:「別,我可不是那位一言不合就敢對王爺飽以老拳的轉運使大人,故而王爺完全無需如此戰戰兢兢小心討好。」

  徐鳳年呵呵一笑,皮笑肉不笑,顯然跟賈嘉佳學到了七八分精髓,「白煜啊,你幸虧不是江湖中人,否則我就要跟你切磋切磋了。」

  白煜突然岔開話題,輕聲問道:「我能否問一問于新郎和樓荒兩位王仙芝高徒的動向?」

  徐鳳年沒有隱藏,說道:「樓荒待在李翰林身邊,于新郎嘛,你猜。」

  白煜心有靈犀一點通,「那就是跟藏在懷陽關的徐偃兵一樣,我明白了。王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一報還一報,徐鳳年不留餘地道:「勸你別說。」

  白煜轉過頭,故作驚訝道:「怎麼,難道有人敢在大堂廣眾之下,公然毆打堂堂一州刺史?何況還是涼州刺史,遍觀離陽南北三十州,獨一份的從二品高配刺史!」

  徐鳳年還是呵呵一笑,「白蓮先生不練劍術,真是可惜了。」

  白煜會心一笑,果真沒有繼續詢問。

  他原本想問若是謝西陲哪怕身邊有于新郎保駕護航,卻仍然戰死於那條廊道的阻截戰中,那麼徐鳳年這位北涼王,會不會因此對流州將軍寇江淮心生芥蒂。

  畢竟他白煜如今與楊慎杏還有寇江淮,三人算是一座山頭上的人物了。

  就像副經略使宋洞明與綽號「北涼武財神」的王林泉關係緊密,一般無二。

  又像陳錫亮與楊光鬥和流州軍伍關係莫逆,徐北枳卻與陵州韓嶗山幽州皇甫枰頗為友善,是一樣的道理。

  過程不同,結果相同。

  君子朋而不黨,士子抱團成林,那無非是讀書人更講究一些的文雅說法罷了。

  張巨鹿為官如何?幾無瑕疵,幾近聖人,可身邊不一樣有坦坦翁桓溫,身後則有趙右齡、王雄貴、殷茂春、元虢、韓林在內這撥出自永徽之春的當朝重臣?

  三十年山上潛心修道,歸根結底,無非是只修一個心字,白煜下山為官後,遠比許多混跡官場攀爬數十載的老油子,看得更加透徹。

  那套小架武當拳法,即便是外行人來耍,依舊會讓人感到賞心悅目,白煜感慨道:「如果能夠換上道門的吐納之術,無論是龍虎山天師府的入門口訣《抱樸歸真歌》,還是武當山的玉柱峰心法,都能夠讓人形神相親,表裡俱濟。不說如何延年益壽,總能祛病健體。」

  徐鳳年點頭道:「如果以後你我還有機會,你這個涼州刺史就率先在轄境內推廣下去,武當山那邊,我會幫你打聲招呼。」

  白煜突然感到一陣無緣無故生起的清風從側面拂來,未見其面先聞其聲,嗓音清冷,如一場隆冬大雪,「武當山的玉柱心法不好說,龍虎山的《抱樸歌》也拿得出手?徽山末流客卿都不屑一顧。」

  白煜使勁望去,看到一張略顯模糊的臉龐,但是那抹刺眼的鮮豔紫色,確認無誤。

  白煜頓時苦笑,噤若寒蟬。

  白蓮先生很少害怕誰,比如徐鳳年他就全然不懼,因為這位年輕藩王看似驕橫無比,其實面對願意講道理的人,最講道理。

  但是白煜也清楚,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的確會有那麼一小撮人,完完全全,不喜歡講道理。

  恰好,白煜身邊這位女子,恰巧就屬￿這一小撮人裡頭,最不講理的那個。

  每次書信往來,在道家第一洞天福地地肺山結茅隱居的龍虎山當代掌教趙凝神,必定會在信上訴苦,徽山那位姓軒轅的年輕女子是何等驕縱跋扈,何其無理無禮。能夠讓趙凝神這麼一個好說話的道士如此點評,徽山紫衣也算是天字號不講理的人物了。徽山大雪坪聲勢大漲之後,一不准龍虎山香客在初一十五兩天上山燒香,二不准一切龍虎山姓趙的道士靠近徽山方圓十裡,三不准任何天師府黃紫道士進入她的視野!除了這三不准,她還讓人大搖大擺從龍虎山移植走十數株最少也有三百年樹齡的古樹,其中桂樹有四,古柏有三,事後不忘讓人丟下一袋子碎銀,撐死了不到十兩銀子!若是她心情不順或是百無聊賴之時,甚至還會莫名其妙地就往龍虎山丟擲一些大物件,雖說未曾傷人,可是隔三岔五就會有龐然大物從頭頂掠過,然後砸出一個大坑,修道之人,在山上求個清淨,誰吃得消?

  可是,白煜更心知肚明,趙凝神這位至交好友的訴苦,真正最苦處,卻是龍虎山年輕掌教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份拖泥帶水。

  相思早已起,卻無落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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