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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六


  §第192章 慢慢來

  雪蓮城青樓繁多且紮堆,高樓綿延開去,層層疊疊的飛簷竟然堆砌出一種類似皇宮大內的氣勢,雪荷樓就是其中翹簷最高的那一棟,足有八層樓,步步登天,快活似神仙。不夜城的名頭也來源於此,正值拂曉時分,那條寬闊主街也不見冷清,不斷有衣衫不整的豪客在妖嬈女子的依偎下走出青樓,若是在街上遇上了床榻上的「連襟」,男子間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徐鳳年讓那名拂水房死士在前遙遙領路,當他走在滿是濃郁脂粉香氣的街上,不乏有勞累整宿本該回樓補覺的青樓姑娘,對徐鳳年拋著媚眼,膽大些的女子,更直接拿葷話勾搭這位臉很生的俊哥兒。街道很長,徐鳳年佩刀前行,驚呼聲,吆喝聲,和調笑聲中,以至於許多堪堪爬上床卻未曾睡死的女子,都循著聲響動靜打開窗欄,趴在欄杆上,笑望著這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也不知誰開了個頭,嚷了句「公子,奴家倒貼二十兩銀子,來不來」,很快就有人喊三十兩。那名雪荷樓除了宋夫人外唯一知曉徐鳳年身份的拂水房二等諜子,冷汗直流的同時,也橫生出幾分豪氣干雲的氣概,覺得北蠻子那邊如果換個年輕的女帝執政,那麼涼莽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徐鳳年躲過那些瓜果絲巾肚兜在內亂七八糟的物件,有些無奈,這才記起自從跟抱白貓武媚娘的那個她分別後,好像就再沒有逛過青樓了,更早時候,跟李翰林嚴吃雞孔武癡四人一起逛蕩,倒是也經常有這幅場景,只不過那時候涼州陵州的銷金窟都知曉他的身世背景,更多是奔著世子殿下的頭銜和他們兜裡的銀票去的。雪荷樓不同于其它青樓位於街道兩側,獨佔街道盡頭,鶴立雞群,如面北朝南的君王,兩旁有文武拱衛。街道上的反常喧鬧,也驚動了雪荷樓,所以等徐鳳年走到樓外時,六樓以下都有好奇女子的腦袋探出窗口,只不過雪荷樓規矩森嚴,不敢像同行那般胡亂湊熱鬧,尤其是當她們看到魁梧漢子站在臺階下擺出恭候貴客的姿態,更是不敢造次。

  徐鳳年對於這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並不在意,四大宗師中拓拔菩薩已經確認北返,鄧太阿從來都不是敵人,曹長卿在廣陵道,天底下還有誰能行刺,又有誰敢?

  宋夫人沒有大張旗鼓下樓出迎,顯然是謹慎起見,徐鳳年直上頂樓,宋夫人和那名不久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雪荷樓新花魁於清靈,屏氣凝神站在一間雅室門口,宋夫人推開門,徐鳳年跨過門檻進入古色古香的房間,宋夫人和于清靈悄悄跟上,那個漢子很快關上房門,站在房外當起了門神。在徐鳳年找了條椅子落座後,不用宋夫人出言吩咐,於清靈就開始煮茶,桌上茶具早已備好,在徐鳳年眼神示意下宋夫人也跟著坐下,柔聲詢問要不要吃些早點,徐鳳年搖搖頭,問道:「邵牧和那兩個孩子安頓好了?」

  宋夫人稟報道:「都安置妥當了,按照命令,雪荷樓明裡暗裡的勢力開始運轉,最遲今晚就能奪來劉懷璽府上那株雪蓮。」

  于清靈煮茶原本行雲流水的動作出現一絲凝滯,宋夫人臉上不動聲色,但刹那間眼眸細細眯了一下。徐鳳年擺手道:「撤掉任務,沒有這個必要了。」

  宋夫人點了點頭,沒有流露出任何疑惑表情。

  徐鳳年輕聲道:「我會在雪荷樓休息一天,你們一切照常便是,不用花費心思招待。」

  宋夫人欲言又止,不等徐鳳年說話,就馬上打消念頭,面帶愧疚道:「是奴婢逾越了。」

  徐鳳年笑道:「沒什麼不好說的,我就是跟一路追到雪蓮城內的拓拔菩薩又打了一場,依然沒能分出勝負生死。估計李密弼這會兒正捶胸頓足來著,為了這場針對我的截殺,北莽蛛網的代價可不小。」

  於清靈如遭雷擊,手腳僵硬。

  北莽軍神拓拔菩薩,諜子這個行當老祖宗的李密弼,哪一個不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恐怖人物?

  徐鳳年歉意道:「在我踏入雪荷樓後,你們的身份很快就會被有心人發現端倪,雪蓮城各方勢力中,唯一的威脅是西蜀,不過你們放心,一來西蜀短時間內自顧不暇,加上他們的諜報底蘊一向單薄,再者我也會派一撥拂水房死士趕來此地,不出意外,領頭人叫樊小釵,如果有必要,指玄境界的劍道宗師糜奉節也會同行。因為雪蓮城暫時不能捨棄,我需要有近水樓臺先天優勢的雪荷樓,幫忙盯住西蜀南詔兩地的形勢變化,將來我也許會強人所難,要你們去南詔聯絡某些人。」

  宋夫人笑道:「能夠為清涼山和拂水房盡綿薄之力,這是雪荷樓的莫大榮幸,萬死不辭。」

  于清靈眼角餘光中,宋夫人神采奕奕,笑意溫暖,這跟自己印象中的宋夫人實在是相差極大,自從年幼於清靈在雪荷樓安家後,記憶裡的宋夫人,無論是滴水不漏的待人接物,還是運籌帷幄與那些男子梟雄勾心鬥角,從來都是不苟言笑的清冷架勢,哪怕面對她於清靈在內這些花魁清倌兒,偶有笑臉,也從來都吝嗇。于清靈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會心笑起來的夫人,如同畫龍點睛,韻味尤為悠長。很快於清靈就穩了穩心神,收拾好絮亂情緒,遞給那名年輕公子哥一杯採摘自南詔境內天母峰頂老茶樹的雀舌尖,趁著他伸手接過茶杯的短暫時光,於清靈的打量視線輕描淡寫一掃而過,她不傻,若說僅是讓宋夫人鄭重其事恭謹接待,那麼北涼拂水房內那些個身份隱蔽的大璫頭目都有這個資格,但是要說跟拓拔菩薩大戰,言語間還有一種可以分出勝負生死的意味,那麼眼前英俊男子的身份自然而然水落石出了,整個北涼,唯一比兼任北涼都護的拂水房幕後首領褚祿山更有權勢的那個人,涼王徐鳳年!於清靈不得不感慨,他真是年輕啊。

  徐鳳年沒有計較於清靈的那點小心思,一邊悠哉遊哉喝茶,一邊隨口跟宋夫人聊著雪蓮城的風土人情,而且跟拓拔菩薩糾纏了大半個月來,每時每刻都處於生死一線間,他也需要從雪荷樓這邊獲知涼莽大戰的動態和天下大勢的風雲變幻。只不過雪荷樓位於西南邊陲的塞外小城,地理位置無法跟西蜀南詔境內的八房相提並論,雪荷樓在拂水房內外七十二房中也僅位於中游位置,只是宋夫人身份特殊,連褚祿山都刮目相看,加上徐鳳年和拓拔菩薩一路從西域北部打到南方,拂水房就稍多傳遞了一些額外諜報給雪荷樓,為的就是徐鳳年一旦進入雪蓮城,能夠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但是徐鳳年也只能得知劉寄奴的虎頭城依舊力保不失,涼州北那座規模猶勝虎頭城的巨大新城馬上就要動工,在流州青蒼城一帶,龍象軍和柳珪大軍有過一場試探性的廝殺,雙方損傷都在承受範圍內。再就是,繼葫蘆口內臥弓鸞鶴兩城被北莽先鋒大將種檀攻破後,霞光城也在北莽不計代價的攻勢中淪陷,那個經由自己這個北涼王親筆批紅首肯、然後以北涼都護府名義和褚祿山親自下達軍令去名的虎撲營,這個曾經功勳顯著的幽州步卒老營,從主將荀淑,到二十三名都尉和四十七名副尉,再到所有士卒,全營兩千七百二十六人,全部戰死。於清靈不知道為何,當她聽著這些簡明扼要的話語從宋夫人嘴中說出後,好似聽到了巨大的戰鼓聲廝殺聲,狼煙遍地,橫屍遍野,一張張鮮血模糊的臉孔,一把把出鞘的北涼刀……而當她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卻看到那個靠在椅背上喝茶的年輕藩王,面無表情,根本就是無動於衷的神色,於清靈這個好不容易才躋身拂水房二等房的卑微棋子,突然就情不自禁地憤怒起來,她驀然間膽氣雄壯,直直盯著這個能夠在某些時候正大光明身披蟒袍的年輕人,她的眼中充滿了質疑和憤懣,邊關將士在為你為你徐家慷慨赴死,你難道就不能稍稍流露出一點悲戚嗎?難道他們因為是北涼三十萬鐵騎之一,就要死得天經地義?甚至讓懶得讓你皺一下眉頭?!

  宋夫人輕聲道:「幽涼兩州發生在關外的戰役,從開戰以來,北涼邊軍至今為止沒有一人投降。」

  徐鳳年點頭道:「在北莽大軍入關之前,哪怕我們有人願意投降,北莽也不會受降。」

  於清靈本該要給他倒茶續杯,她撒氣一般重重放下茶壺,然後慘然一笑,懷著死即死的心態,就要大逆不道質問這個年輕藩王到底有沒有心肝。

  只是不等於清靈開口,察言觀色何其老辣的宋夫人就厲色道:「閉嘴!於清靈,你滾出去!」

  於清靈魂不守舍地起身,失魂落魄地離開雅室。

  宋夫人苦笑道:「王爺,于清靈只是個孩子,這輩子都活在沒什麼大風大雨的雪蓮城裡,她什麼都不懂,還請不要怪罪。」

  徐鳳年彎腰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上茶,也給宋夫人倒了一杯,搖了搖頭,「無妨。」

  宋夫人輕聲道:「雪荷樓是兩棟樓由一座空中廊橋連接的鴛鴦樓,『空中閣樓』的美譽也因此而來,前樓主要是用以酒宴茶飲,客人一般都是夜來晨走,後樓下榻住宿,多是雪荷樓熟悉底細的回頭客才能入內。只是奴婢不知王爺是想住在後樓,還是在附近找一棟安靜宅子休息,不遠,只需要走上半盞茶功夫。」

  徐鳳年笑道:「不用太麻煩,我就住在後樓好了。」

  宋夫人有些猶豫,後樓倒是有裝飾不輸王侯家的上等房,只不過雪荷樓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多有一擲千金的各地豪客在此溫柔鄉逗留,往往一住就是十天半月,烏煙瘴氣的醃臢事常有發生,宋夫人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年輕藩王能夠揀選一處鬧中取靜的院落,否則堂堂北涼王與那些男人同住一樓,成何體統。不過既然他發話了,宋夫人也不去畫蛇添足,領著徐鳳年下到六樓,走入那座別具匠心的廊橋,來到後樓,宋夫人沒有安排雪荷樓女子去準備那些他洗浴後需要更換的衣物,一切事務皆是她親歷親為,甚至連為房內浴桶倒水也是她一手包辦,至於自薦枕席之事,宋夫人不敢奢望,也不會作此想。天下青樓中,任你再姿色出眾,任你有再多裙下之臣,還不都是庸脂俗粉,殘花敗柳?出淤泥而不染?真當自己是坐在蓮花臺上的女菩薩了不成?

  衣衫襤褸的徐鳳年把宋夫人送到門口後,摘下那柄涼刀,洗浴更衣,刮鬍子剪指甲,總算神清氣爽了。然後坐在桌前,心思微動,當年鄧太阿贈送的飛劍殘餘,一一出袖浮現在桌上一尺處,玄甲青梅竹馬朝露春水桃花,蛾眉朱雀黃桐蚍蜉金縷太阿,最初總計十二柄飛劍,蘊藏十二種劍勢,劍勢已經了然於心,只是數次大戰後,飛劍卻只剩下四把了,青梅竹馬,黃桐蚍蜉。世人常言物是人非,在徐鳳年這邊,反倒是人依舊物漸無。徐鳳年沒有收起四柄相依為命的飛劍,讓它們安靜停在桌面上,閉上眼睛,開始吐納。道教之所以精通吐納術,並且推崇返樸歸真,有個說法,初生嬰兒的呱呱墜地,是一口吐出前生濁氣,幼齡稚童經常哭泣,在於「腹有濁氣不去藏」,屬￿不知吐納養生之術卻真氣天然長存,所以契合「天真」二字。一個人成年以後,雖說學會了逢事隱忍,喜歡用喜色不露形來稱讚某人的成熟,但是在道家看來,反而是有悖天性的。

  徐鳳年半睡半醒,恍恍惚惚。

  吐納一呼一吸,心神一收一放。這一刻,耳中聽到有許多雪荷樓內外的動靜聲響,下一刻,便像是世間萬籟寂靜。

  徐鳳年想起了魚鼓營那個瞎子老卒許湧關,赴京驛路上的六百聲恭送。

  想起了從薊北一直戰至葫蘆口外的幽州騎卒。

  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

  不知過了多久,徐鳳年被門外一陣細碎腳步聲驚醒,猛然發覺窗外已是華燈初上。徐鳳年收起飛劍,走到窗口,怔怔出神。

  經此一戰,徐鳳年有信心能不需要多久,就能夠拓拔菩薩真正打成平手,也有跟四大宗師中殺力最強的鄧太阿一較高低,至於尋常人看來名聲最大但是在四大宗師中只算「敬陪末座」的曹長卿,畢竟拓拔菩薩是公認只輸給王仙芝的萬年老二,鄧太阿在李淳罡借劍和出海訪仙後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而徐鳳年借著一舉戰勝王仙芝的東風,在江湖上的聲勢正值如日中天,唯獨曹長卿多年來不曾跟同等修為的大宗師交手,哪怕在太安城帶著薑泥曇花一現,終究沒有大打出手,只是跟顧劍棠柳蒿師幾人稍稍過招,沒有真正的生死大戰,所以比起徐鳳年鄧太阿拓拔菩薩三人,難免就會被看低許多。但是徐鳳年心知肚明,儒聖曹長卿改弦易轍後,四人中,其實這位大官子不但境界最高,也已經是戰力最強的那一個,這個時候的曹長卿,恐怕比起自己天人體魄猶在的巔峰時候,毫不遜色了。

  房外,宋夫人帶著那個徐鳳年至今還不知道姓名的拂水房精銳死士,她輕輕叩門。得到允許後,宋夫人推門而入,說道:「劉懷璽孤身一人登門拜訪雪荷樓。奴婢不敢自作主張,所以不得不打擾王爺的休息。」

  徐鳳年笑道:「一起去見一見好了,我也很好奇這位稱雄一方的傳奇人物。宋夫人你到時候就說我是雪荷樓新近接納的護院。」

  宋夫人似笑非笑,忍著。徐鳳年打趣道:「嗯,確實,就算雪荷樓財大氣粗,好像也雇不起我這樣的打手啊。」

  三人一起走在鋪有西蜀華美絲綢織就的地衣廊中,拐角後途徑一間房,正巧有客人開門,一行人魚貫而出,四男一女,女子身穿紫衣,腰間左右佩紫鞘長劍和一隻精緻紫竹笛子,女子姿色不俗,臉色冷清,拒人千里。其餘三個年輕人風姿迥異,為首一人性子跳脫,面容清秀,「他」是蹦出門檻的,雙手交錯負後,正對著一名身材高大的劍眉男子笑著說話,另外一人有世家貴公子風度,面如冠玉,錦衣豪奢,他在跟一位兩鬢斑白的背劍老人竊竊私語。兩撥人對撞在一起,其實一方各退一步,也就這麼雲淡風輕地擦肩而過了,只是為徐鳳年和宋夫人領路的拂水房死士沒有停步的意思,而那個最早出門的「公子哥」,大概是在家中被長輩寵溺慣了,就沒有那份出門在外事事禮讓的好脾氣,擋在廊道中央,搖晃肩膀,眯眼嬉笑著。宋夫人微微皺眉,徐鳳年不動聲色地搖頭,宋夫人心領神會,對本想橫衝直撞過去的雪荷樓的頭號高手淡然道:「蒙離,算了。」

  聽到蒙離這個名字,一行人中只有負劍老人眼皮一抖,除了他這個老江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進入雪蓮城,雖然身邊的晚輩都不是什麼不知天高地厚的無良子弟,但是紫衣女子和那雙姐弟各自所在的宗門和門庭,在西南州郡內出類拔萃,至於那個沒有根基的高大年輕人,也是難得一見的草莽後起之秀,他們打心底還是瞧不上這座邊境小城的。只是老人卻聽說過蒙離這個人,在雪蓮城極少出手,但據說跟劉懷璽麾下的幾大高手有過一次人數懸殊的死戰,後者大多人從此消失在江湖上,而劉懷璽是公認的二品小宗師,既然蒙離至今還活得好好的,說明要麼是雪荷樓不好惹,要麼是蒙離有跟劉懷璽叫板的身手。老人自認劍道登堂入室,對此人哪怕沒有太多忌憚,可在別人家門口對上這種地頭蛇,也不得不謹慎對待,多一事總不如少一事。

  就在老人打算主動退讓一步息事寧人的時候,那個女扮男裝的年輕女子已經嘖嘖道:「算了?好大的口氣,你們誰啊?不算了,難道還想要咋的?」

  早于同伴先到雪蓮城的紫衣女子輕輕歎氣,跟那個與少女面容幾分相似的貴家子弟說道:「那位婦人便是雪荷樓的大當家,雪蓮城都稱呼她為宋夫人。」

  這位世家子嗯了一聲,出身郡望高門,不缺養氣功夫,沒有什麼惹事的心思,對那個語氣沖天的女孩笑道:「死丫頭,回來。」

  少女不情不願,但好歹也不再氣勢洶洶。只是很快就又有人火上澆油,那滿身草莽氣的高大青年眼神炙熱起來,死死盯著風韻猶存肌膚宛如少女的宋夫人,「你就是雪蓮城的宋夫人,那個早年讓西蜀益州副將也沒討到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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