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
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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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無病咬牙看著巷口抱劍而立的蕭平旌,轉身再看看攔在另一頭的蕭元啟,和渭無量彼此對視了一眼,同時躍身而起,選擇了沖向那位萊陽小侯爺。 蕭元啟當然不打算展現自己的真實實力,只是擋住兩人等著蕭平旌快速趕到。在二對二的情況下,渭家兄弟完全沒有任何機會,不上十招,蕭平旌劍尖一挑,先將渭無量逼到一邊,近身而上,擒住了他的手腕,向巷道磚牆上一甩,將他的身體重重摔砸在地上,他就立時癱軟。渭無病驚怒之下,拳風暴漲,躍身猛擊向蕭元啟面門,迫使他連退兩步,露出一道空隙,正想疾步沖過,蕭平旌的手掌已從後方按上肩頭,五指一收,肩骨碎裂之聲傳來,他慘呼一聲前撲倒地,被蕭元啟一腳踩住不能動彈。 蕭平旌又返身抓住渭無量的領口,將他提起抵在牆上,厲聲問道:「說!這場瘟疫,濮陽纓到底有什麼目的?他此刻藏在什麼地方?」 渭無量四肢軟綿綿地垂著,面部因疼痛而扭曲起來,但仍無半分懼色,漠然地盯著蕭平旌的眼睛,冷冷道:「你不必費事了,我等身為君上駕前夜淩子,早已不懼生死……」話音未落,嘴角便湧出一道黑血。 蕭元啟見狀嚇了一跳,快速將腳下踩著的渭無病翻了過來,只見他的唇角也淌著一道黑血,半睜的眼眸中早已沒有生機。 「一旦被擒,立時自盡……這、這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啊……」蕭元啟怔怔地鬆開腳,踉蹌不穩地後退了一步。 蕭平旌沒能抓到活口,失望地跺了跺腳,又不能把死屍就這樣丟著,只得氣呼呼地拖起渭無量的領口,和蕭元啟一起將兩具屍體挪進了這兄弟倆原本隱身的小院中。 「就放在屋裡吧,把院門關一下,我去通知刑部派人來收……」蕭平旌正說著,語音突然頓住,蹲下身去。 因剛才一路拖行,渭無量短衫上衣破損翻卷,露出肋下半幅文身花繡。蕭平旌將他手臂拉起,扯開了衣料細看,文繡中橢圓帶尖的葉片和並開的兩朵花頭,竟與段桐舟屍身上的圖樣一般無二。 「怎麼了?」蕭元啟湊過來看了一眼,視線不由凝住,「不過是文繡而已……有什麼不對嗎?」 「一模一樣的文身,我曾在段桐舟身上也見過……」蕭平旌站起身,抹了抹額頭,「原來那位幽冥暗火也是濮陽纓的死士……我以前根本就沒有注意過乾天院,倒真是猜來猜去都沒猜到……」 蕭元啟雖然早就知道段桐舟是濮陽纓的人,但這幅文身圖案他卻是第一次看見,認真盯著端詳了許久,喃喃問道:「都是死士,也都有一樣的文身,這顯然不是巧合。會不會為濮陽纓效力之人,身上都有這樣的標記?」 蕭平章想了想,「說他的人全部都有那倒不一定,但這個圖樣如此特別,無關的人碰巧相同的可能性怕是不大,我感覺只要身上有這個文繡,就算不是濮陽纓的心腹,也必定跟他有所關聯。可惜咱們知道這個有什麼用呢,文身都在衣物之下,除非已經有懷疑的人選特意查看,否則哪兒看得出來誰有誰沒有?」 蕭元啟垂眸呆愣了片刻,輕輕頷首,「是啊,要是能留住一個活口就好了……」 說到這一點,兩人的神情都有些沮喪失望,怏怏地從屋裡找來被單蓋了屍體,關好小院的外門,在巷口分了手。蕭元啟自行回府,平旌趕往刑部安排善後。 六部官衙除禮部外,都集中在宮城西門出來不遠的一條主街附近,蕭平旌剛剛轉過道口,迎面便看見荀飛盞帶著幾名親衛正從西門方向奔過來,忙揚手打了個招呼,「荀大哥這是去哪裡?」 荀飛盞停韁笑道:「去刑部幫你大哥跑腿呢。昨兒他從東宮出來時說,京兆府那個李固一直在天牢候審,京城眼下這個情勢,想起來有些不太放心,叫我去看看有沒什麼疏漏的地方。這不剛好有些空閒,趕緊跑一趟唄。」 蕭平旌原本就想早些回府去見兄長,一聽說荀飛盞正好也到刑部,忙請他順便通知殮房去小院裡收屍,又把渭家兄弟身上死士文繡的事說了一遍。 「就是那個……咱們倆都覺得曾在什麼地方見過的文繡?」荀飛盞擰起雙眉,「照這樣推斷,在段桐舟之前……你和我豈不是就已經遇到過濮陽纓的某個死士?肯定是當時沒注意,只有模糊的印象,不記得具體是誰了……」 蕭平旌聳了聳肩,「我倒也罷了,荀大哥你掌著禁軍,日後若騰出手來,恐怕得把宮中近衛篩查一遍才能放心呢。」 這句話說起來倒真的不是玩笑,荀飛盞的神色頓時凝肅下來,鄭重地點了點頭。 兩人在街口道了別,蕭平旌快馬加鞭奔回府中。此時雖未掌燈,但天色已近昏黃,世子書齋的窗格暗影長長,一直拖映到東牆上,滿室寂靜,並無蕭平章的人影。 蕭平旌室內室外找了一圈,正疑惑間,院門口的東青朝藏書室那邊指了指,他忙跳上欄杆望過去,這才看見南廂書樓的外門邊,蕭平章正倚門而立,眸色溫柔地凝視里間,唇邊抿著淺淺的笑紋。 東青抬起手,向他豎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蕭平旌瞭解地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靠過去,越過兄長的肩頭朝裡一看,差點兒笑出了聲。 只見室內滿地堆著書冊,一片狼藉,蒙淺雪盤腿坐在高高的書架中間,嘴裡喃喃念著「上古拾遺……上古拾遺……」,一頁頁地費力翻找,時不時嘟一下嘴揉一揉頸,顯然覺得很是無聊。 蕭平章回身將捂嘴偷樂的小弟從門邊拉走,直到書房正屋裡才放開,笑道:「讓你大嫂再忙上幾天,別去吵她。你這邊怎麼樣?」 蕭平旌覺得自己的差事沒有辦好,臉上的笑容怏怏地又消失了,將大概經過講了一遍,最後疑惑地評論道:「我覺得這件事挺奇怪的,但凡豢養死士,所行之事必然陰汙,肯定是越隱秘、越難追查越好,哪有自己主動先打個標記的?」 蕭平章凝眉靠在椅背上,慢慢道:「我想這個標記……也許並不是濮陽纓打上去的……」 蕭平旌立時聽出了言外之意,忙問道:「大哥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荀首輔說他懷疑濮陽纓是為當年夜秦復仇而來,我覺得這個推測應該沒錯,所以跟他一樣,也把能找到的夜秦相關記載都調出來看了看,」蕭平章立起身,從側方邊案上拿過一本線裝冊籍,翻到了其中的一頁遞向平旌,「那個文繡的花卉圖案,是不是這樣的?」 蕭平旌湊近些一看,頁面正中是一幅草植的工筆繪描,其莖、葉和一枝雙蒂的花形,的確跟死士文身的圖樣完全相同,頓時跳了起來,「對對對!就是這個!大哥你哪裡找到的?」邊說邊接過書冊先瞅了一眼封皮,上面寫著《夜秦御覽》,又翻回內頁,閱看描圖旁邊注釋的文字,低聲念道:「遍生於夜淩幽谷之間,其葉如掌,其花如火,其果如珠,其香如酒,於他處幾不可見,名為墨楨……」 「此書對於夜秦典制、風土、人物及歷代大事的記錄,在陛下的藏書院裡已是最詳盡的一本。」蕭平章理順了自己的思路,語調愈加篤定,「據書中所載,夜秦王廷有一項選才制度,與我大樑很是不同。自初代國主起,都城王宮內便劃出一隅,建了一所別苑,名為夜淩宮學。每隔七年,會在國中七至十二歲的幼童中甄選出資質最好的五十人,不限男女,身上賜繡墨楨花,收錄入宮學之中,由禦封的掌尊及各院掌使教習文武六藝。」 蕭平旌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原來是這樣,段桐舟和渭家兄弟身上的文繡,並非濮陽纓刺的,而是他們幼時曾經入選夜淩宮學的標識……」 「初入宮學之人,所文的墨楨花樣只有單獨一朵。」蕭平章伸手掩住了描圖並蒂雙花上的一半,「待學童年滿十四歲,會由掌尊親自測評,加以層層嚴考,最終僅有不到兩成的人能被判定合格留下來,他們身上的墨楨文身也會在此時加繡出另一朵。在夜秦國中,這些身上文有一枝雙花圖樣的少年,一向被稱為……」 「夜淩子!」蕭平旌恍然地在自己腿上拍了一掌,「今天那個渭無什麼臨死之前,就是自稱君上駕前夜淩子……我當時還聽不懂呢!」 蕭平章輕輕吐了口氣,「你這麼說就更沒錯了。成為夜淩子的少男少女,再行修習四年,便可直接擔任王族心腹親衛或要臣,地位極為尊崇。」 「那沒有被判定合格的人呢?」 「夜淩宮學最開初便甄選嚴格,即便身上只有一枝單花,不能成為夜淩子的人,其資質也遠遠優於平常人等,際遇想必不會太差。」蕭平章將書冊合上,感慨地歎息了一聲,「只不過既得之,又失之,這些人被退返所來之處,際遇再是不差,心中也難免不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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