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六三


  隨後趕到的蕭平章可沒有他那麼好的心情,沉著臉沖到二弟身側,焦急地上下察看,顫聲問道:「沒事吧?」

  蕭平旌搖了搖頭,抓住兄長的手臂站穩,指向段桐舟撤離的方向,「那邊……這一次……可不能再讓他逃了……」

  若論對金陵近郊地形的瞭解,段桐舟自然遠勝於拓跋宇。但兩人實力相仿,這周邊方圓一片又以矮丘為主,只要最初沒有拉開距離,之後再想甩掉可不太容易。蕭平章在趕來的路上已經分派人馬封住了四方要道,幾方合力圍堵了近一個時辰,終於將這位幽冥暗火擋在了一處絕路盡頭。

  拓跋宇站在段桐舟身前大約兩丈遠的地方,距離最近,他挑眉看向側方的蕭平章和荀飛盞,手中瀚海劍微微揚起,道:「機會難得,能否請各位先給我這個面子?」

  這句話聽上去雖是在詢問,可他顯然沒有要等回應的意思,語音一落,整個人就攻了上去。

  荀飛盞看了看蕭平章的眼色,聽命留在了原地,專注掠陣。

  高手相爭,差距原本就在毫釐之間,段桐舟排位雖然靠前,但體力先衰,氣勢更是不足,不過百招之後,便已漸漸落了下風,勉強向後翻滾了數下,方才避開了拓跋宇勢如滄海的最後一劍。

  較量比拼至此,也算有了結果,蕭平章微微踏前兩步,語帶暗示地叫了一聲「拓跋公子」。

  拓跋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並不想過深地介入大樑內務,隨即收住了劍勢,退離到後方。

  段桐舟得了這片刻喘息,撐起上半身,視線從四周林立的兵刃上掠過,整張臉上毫無表情。

  上次被擒時,他很清楚自己將是刑部的案犯,隨後的審訊和監禁都有辦法應付和解決,但是這一次,這一次卻完全不同。

  掌尊大人有過明確的指令,絕對不能落入長林世子的手中。既然眼前已無生路,那就只剩下最後一個選擇。

  荀飛盞踏步向前的同時,段桐舟仰起了頭,唇邊露出一絲決絕的冷笑。蕭平章瞬間反應過來,高聲喝道:「飛盞,攔住他!」

  卻見段桐舟拼盡全力一掌擊在地面上,一團粉塵爆裂般蕩起,塵煙中他的身體就勢翻向後方斷崖,快如利箭。荀飛盞用盡全力躍出,也只抓住了他襟邊一縷衣角。

  丘陵崖面雖不險峻,但也有十來丈高,下方更是佈滿碎石,眾人搶到崖邊看去,只見段桐舟的屍身扭曲橫躺,顯然已無生機。

  「寧死不願被擒,這個幽冥暗火,到底是在為誰效力?」荀飛盞驚詫地看著崖底,喃喃問道。

  蕭平章此時也是又驚又怒,但他一向比荀飛盞更穩得住,當著拓跋宇這位異國來客的面,並不想回應這句問話,只吩咐左右到崖底收拾屍首,自己沉著臉返回到密林邊。

  蕭平旌身上的傷口已大略包紮妥當,由一群長林親兵環繞護衛著,正半靠在林邊草坡上。看見兄長走過來時的表情,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不會吧,又讓他逃了?」

  只落後半步的荀飛盞悶悶地道:「沒逃,死了。」

  「死了?段桐舟死了?!」一個驚訝的聲音自平旌肩後傳來,蕭平章視線微轉,這才注意到蕭元啟居然一直都跟在隊伍中間。

  這位萊陽小侯爺專程趕到長林府報信,到底幫了多大忙雖不好說,但一番好意卻是毋庸置疑。蕭平章想到這一點,問話的語調還算溫和,「你是因為在城外才看見段桐舟的,倒還沒來得及問你,原本出城是要做什麼?」

  蕭元啟臉色微白,低下頭,「前幾日雨水連綿,我聽說……野外好些地方有泥流滑落……所以出城看一看……」

  萊陽太夫人的墳頭在什麼地方,長林世子當然沒有興趣知道,不過蕭元啟這句模模糊糊的解釋,他還是能聽明白。

  蕭平旌見兄長眉間微皺,忙插言求情道:「陛下允他在府守孝三月,並不是說這三個月就不能出門……到城外散散心,也沒有什麼大錯。」

  蕭平章素來不是刻薄的性子,再加上蕭元啟明知偷偷出城可能被罰也要趕來報信,反而顯得心有善意勇氣可嘉,一時倒也不忍苛責他,臉色舒緩了許多。

  「你父母所行之事,若說對你沒有影響,那一定都是假的。但過去種種,終究已經過去,你的將來如何,還是要看你自己內心深處,到底想要怎麼走。」蕭平章的視線雖然落在蕭元啟的臉上,但眼底深處卻浮著一抹悠遠之色,「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是最有資格跟你說這些話的人,希望你能體會。」

  不管是論長幼還是論爵位,蕭平章皆高居上位。從小到大,蕭元啟在面對他時都感覺有些緊張,完全不似與平旌相處那般自在。眼下這番話已經可以稱得上是誡言,他更不敢露出一絲輕忽之意,低頭安靜地聽了,鄭重行禮,「元啟明白。多謝平章大哥指點。」

  這時為傷者調來的馬車已停至最近的路口,段桐舟的屍首也拖了上來。儘管蕭平旌不停地聲稱自己都是皮肉之傷,蕭平章到底還是不太放心,請荀飛盞陪同北燕使團進城安頓,自己帶著二弟先回了府中。

  早上蕭元啟想要出城察看母親墳塋時,他的貼身侍從阿泰極不贊同,拼命攔阻了許久,最後還是沒能攔住,反被喝令留在府裡不許跟隨。

  被收入萊陽府這十幾年,阿泰一直貼身伺候蕭元啟,幾乎算是看著他長大。若說府中大變之後有誰的忠心絲毫未減,細細算來竟然也只有他這麼一個人。

  由於中途平添這許多枝節,蕭元啟一早出門至晚方歸,阿泰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在府門外把脖子都快望斷了,才總算看見小主人的身影縱馬而來。

  蕭元啟在門前下馬,一見阿泰奔過來的樣子,便知他必是整日焦慮,心中不禁也有些酸軟,故意板著臉道:「早就跟你說過,如今萊陽府在京城裡,誰也不願意多看一眼,我出城一趟不會有人理會,你偏要擔心。看,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阿泰好容易松一口氣,心中正歡喜著,哪裡會反駁他,急忙叫人接了坐騎,陪他回到主院書屋,又是忙著給茶爐添炭,又是催廚下快送點心過來。

  蕭元啟寬下外衣,任由他忙亂地伺候了一陣,方才藉口要休息,命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茶爐換了新炭,火勢正旺,爐上鐵壺壺口不多時便吐出白氣,發出尖嘯之聲。蕭元啟盯著被蒸汽沖得咯咯作響的壺蓋,突然一揚頭,不知對誰說道:「雖是春日,風露仍在,上師還是請裡面坐吧。」

  伴隨著他的語音,濮陽纓的身影出現在內間垂幃邊,笑道:「看來小侯爺早已猜到在下會前來拜訪了。」

  蕭元啟將鐵壺提下,一面溫杯,一面淡淡道:「上師今日的安排,不就是想測試我會如何反應,如何行動嗎?不知道現在這個結果,你可還滿意?」

  「小侯爺反應迅速,應對得體,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濮陽纓不待他相邀,自己走到茶台對面坐了下來,「可我之所以這樣安排的用意,不知小侯爺體會到沒有?」

  蕭元啟握著鐵壺的手微頓了一下,水流濺上檯面。

  最初聽到亡母土墳被雨水沖移的消息時,他並沒有想得太多,在城北野外望見韓彥行走在山道上時,他也還以為只是遇巧,直到在密林間看到了段桐舟,聽到他與韓彥毫不避諱地說話時,這位小侯爺才算明白一切不過是安排給他看的。

  「上師引我過去,只是為了蕭平章,對嗎?」

  濮陽纓微笑頷首,「令堂曾向世子妃下手,這可是一個難解的心結。蕭平章這個人對長林王乃至對陛下的影響力都實在太大,無論以後我能給你安排什麼樣的機會,這首要的第一步,就是得讓他不再厭惡你,至少願意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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