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五九


  孫統領有些驚訝,「給我提醒?」

  蕭平旌推著他走向安靜處,道:「關外馬場的人既然是隔年就來,一應慣例巡防營想必都知道,如果今年和往年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你應該很容易看得出來吧?」

  「能是能……不過,會有什麼不一樣啊?」

  「你是官身,江湖傳言不好跟你明說,總之營裡的兄弟們也都有例行巡防,只要吩咐下去留心多看著,沒事還好,一旦有事,你自然就知道了。」說罷,故作神秘地朝他擠了擠眼睛,轉身離開。

  這些話要是出自其他人之口,孫統領聽了也就聽了。但琅琊閣消息靈通天下皆知,蕭平旌嘴中說出來的任何一個字,他都不敢等閒視之,急忙叫來副手一商量,派出了數小隊精銳,以各馬場為目標暗中監看。

  關外七大馬場財勢雖足,但在這帝都京城仍屬低階,擲得出千金,卻買不到真正靠近皇城中樞的產業,為了走動方便,這些人又不能住到外圈或近郊去,所以每每進京,都會選擇城中心的大客棧或官家驛館,久而久之成了熟客,哪一家會住在哪裡,基本上已經固定,巡防營自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潛伏到周邊監看起來甚好安排。

  頭兩個晚上一切如常,宵禁之後便無人出門,孫統領耐性不足,心頭不免有些打鼓,幸好僅僅在第三天夜裡,異常的動靜便已出現。

  各個馬場的人同業相競,平時散居在不同住處,交往也並不緊密,可這一夜卻有四個地方陸續潛出人影,目標一致地來到位於朱雀坊的福來客棧。關外最大的踏雲馬場在此地包了一幢小樓,樓上燈光夙夜未熄。

  次日一早得報的孫統領越是想不明白,心裡便越是沒底,匆匆來到長林府找到蕭平旌,悄聲道:「二公子說得不錯,京中七大馬場有五家主事的人昨夜齊聚福來客棧,密談了一夜,這絕對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蕭平旌忙問道:「他們談了什麼?」

  「不知道啊,我們在裡頭又沒人。」孫統領整張臉皺得像只剛捏好未入蒸鍋的湯包,沒有一絲舒展的地方,「聽客棧的人說,今晚還有兩家要來,人更齊,肯定會再談一次。」

  蕭平旌見他有些穩不住,忙笑著安撫,「先別急,世上沒有不漏的風聲,等他們談完,我再想辦法幫你打聽。如果只是在談生意,不妨礙皇城安防的大局,咱們就不用管了。」

  孫統領職責在身,怕的只是這麼一批關外武人半夜密謀,不知會鬧出什麼亂子,其他的本就不太關他的事,聽蕭平旌這麼一說,心頭稍定。

  馬場密談的內容暫時難以知曉,但巡防營關於再次聚會的消息倒還準確。當晚二更剛過,全部六家馬場都派出了主事之人,靜悄悄地趕往福來客棧,那幢小樓上的燈光搖搖曳曳又亮了整晚。

  曙光破曉之時,這場比頭一晚持續時間更久的夜談終於結束,馬場的人各自離開,一個個面帶疲態,神色凝重。外圍巡防營的人守到散場,也紛紛撤離,回去報信。半個時辰後,一名體格高健的壯年漢子從踏雲馬場所包的小樓裡走出,客棧外已經沒有了多餘的眼線。

  此時街面上許多商家店鋪已經陸續開門,來往走動的行人漸漸增多。這漢子很快匯入人流中間,看上去絲毫沒有惹眼之處,穿街過巷繞了一圈,直到確保無人跟蹤之後,才匆匆趕向東城乾天院。

  濮陽纓平素不是早起之人,還靠在枕上半眯著眼。他的首徒韓彥小心翼翼地進來,低聲道:「師父,渭三哥到了。」

  迷離睡意陡然消失,濮陽纓翻身而起,一面披上外衫,一面道:「叫他進來。」

  那名漢子顯然就等在門口,聞聲無須再叫,立即邁步進入,抱拳行禮,「無病參見掌尊大人。」

  「不必多禮了。怎麼樣?是不是有了結果?」

  「是。一切皆如大人所料,我只是把消息透露出去,再小小挑撥了一下,馬場的人就已經坐不住了。經過兩夜商談,他們決定險中求存,整合京中人手三百多人,準備在郊外暗襲北燕使團。」渭無病嘲諷地笑了一下,「這些人腦子簡單,覺得只要有機會能傷到那位惠王殿下幾分,兩國翻臉,和談自然不成。」

  濮陽纓徐徐向後靠在軟枕上,神色並不意外,「不過是一群貪利的愚人,自然容易擺佈。他們的想法越是粗疏,越是便宜了我。」

  渭無病倒還有些擔心,忙問道:「馬場的人性情彪悍,也確實有不少的精銳。您覺得他們真的能得手嗎?」

  「他們得不得手於我而言都無所謂,」濮陽纓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我順水推舟設下這個陷阱,跟這場所謂的和談並沒有關係,為的只是想引出長林王府的行動而已。」

  「說到這個……」渭無病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這兩天屬下特意留心過,除了巡防營在外圍監看以外,並沒有其他人試圖接近,長林王府真的會有行動嗎?」

  濮陽纓瞟了他一眼,「既是暗中竊聽,還能讓你給發現了?退一步說,即便蕭平章真能沉得住氣,那位二公子也絕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韓彥這時問道:「師父的意思是希望長林府直接插手,但萬一他們知道馬場謀劃的行動之後,轉報給了京兆尹府處置呢?」

  「轉報?依憑什麼?憑長林二公子偷聽的話嗎?倒不是說京兆尹府膽敢不信他,但信了之後又怎樣?把馬場的人全抓起來審問?要是對方不認呢?讓二公子去對質?對質之後再不認呢?」濮陽纓冷冷地挑了挑眉,「長林世子是個聰明人,知道朝廷自設馬場最大的阻力來自何處。與其費時費力打嘴皮官司,倒不如讓對方自尋死路抓個現行來得輕鬆。」

  渭無病這時方才漸漸明白過來,面露恍然之色,「沒錯。站在長林府的立場上來看,這可是難得的由頭,他們一定會先穩住不說,等著馬場的人行動之後,再當場拿下。」

  濮陽纓的眼神變得更為陰寒,哼了一聲道:「內閣、咱們、長林府、馬場……這件事情所有人走的都是暗道兒。我猜蕭平旌的行動也不可能帶著他自己府裡的人,最方便的做法,應該就是利用巡防營去處置了……」

  「掌尊大人所言極是,幾個馬場的住處外面,佈滿了巡防營的眼線。」渭無病點頭笑道,「屬下相信,只要馬場的人一有動作,他們必定會咬在後面。」

  濮陽纓的唇角微微勾起,起身緩步走到東牆下的一桌殘棋旁,拈起了一粒白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不過身在局中的人,個個都以為自己才是那只黃雀。」他輕輕落下白子,「你看,北燕惠王,他是馬場的目標。而馬場的人,又是巡防營和蕭平旌的目標。至於我的目標嘛,」他笑著從圍住的一角中取出一粒黑子,「當然就是這位長林府的二公子了……」

  韓彥會意地上前一步,問道:「師父,現在是時候給段先生送信了吧?」

  濮陽纓微微頷首,「按惠王的行程,也就在這幾天了。你告訴段桐舟,蕭平旌肯定會被引出城,後面的一切,全靠他隨機應變。」

  韓彥應了一聲正要退出,濮陽纓突然又叫住了他,指間棋子輕輕地在桌面上敲了數下,似乎有了新主意,「蕭元啟還乖乖地在府守孝嗎?」

  「是。從那日奉召進宮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過門。」

  濮陽纓微微眯起了眼睛,「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倒不妨給那位萊陽小侯爺送個人情。」

  韓彥神色茫然,「徒兒……不太明白師父的意思……」

  「你出城去見段桐舟的時候,也另外派個人悄悄給蕭元啟傳一句話,就說……」濮陽纓的眼珠輕輕轉動了一下,語帶嘲諷,「就說他母親的墳頭都快被野狗給刨了,問他到底在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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