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二四


  閱罷荀白水呈上的奏本,蕭歆心中難過,許久未發一語,徑直起身回了內苑,當晚悶悶難眠,輾轉了半夜,次日早起便有些頭暈身沉,召了御醫進來診視。

  荀皇后心中驚惶,並不全然委信太醫院,如以往一樣另遣人急急喚了濮陽纓進宮,不料梁帝這次不想見任何外臣,一概拒於殿門之外,只有長林王的探視未被攔阻。

  「宋浮是二品大員,位列朝堂十幾年……朕竟然沒有發現他是這樣的人,可謂識人不明。」蕭歆其實並無大病,只是精神萎靡,語調有些鬱沉,「不僅僅是他,還有那麼多同謀的臣子,為了巧奪富貴、中飽權欲,竟連家國安危也顧不得了……想當年先帝治下的朝堂,豈是這般氣象?」

  蕭庭生行了一禮,在榻邊坐下勸道:「宋浮在朝頗有政績,陛下用他並不算是用錯了。這些私下的陰詭心思,誰敢說一定都能看透呢?」

  蕭歆仍垂著頭,面色未見舒展,「終歸是因為朕近年的精力有些不足。王兄在前線浴血,朕卻不能把後方照應周全,想想還真是……」

  「無論哪國哪朝,有些宵小之徒在所難免。」蕭庭生眉頭皺起,正色道,「此案自有三司審結,等案報出來,陛下依制處置便是,萬不可因此神思鬱結,傷了龍體。」

  蕭歆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臂,「先帝駕崩之後,也只有王兄敢這麼管著朕了……不用擔心,朕抱怨兩句而已,自然要聽王兄的。」

  只要他肯聽勸解,蕭庭生的心中便覺寬慰,忙叫御醫呈來湯藥,親自看他服用下去,又想著蕭歆素日偏愛平旌,便講了幾件這孩子的趣事,引他開懷。

  京城裡人人皆知,長林王看重世子,梁帝卻最寵愛二公子,任他怎麼淘氣闖禍也捨不得處罰,若不是宮院深深鞭長莫及,只怕蕭庭生平時都沒辦法管教這個兒子。算來平旌這次回京已經半個多月了,梁帝因邊境戰事和沉船案煩心,一直未能抽出閒暇召見,早就有些想他,今日聽王兄提起,忙詢問平章恢復得如何,若是可以出門,就讓他帶著平旌一起進宮。

  自打人證入京以後,蕭平章名為靜養,其實各項要務依然要從他眼前過一遍,並沒有真正消停過。幸而這是外傷,只要不過分耗費體力便好,後頭又有林奚重新開始替他診治,康復的情況還算平順,日常服用的湯藥已改為滋補血氣為主,每日也能在院中走動小半個時辰。

  梁帝雖說更偏愛年紀小的那個,但對長林世子也很上心,當初聽到消息時,幾十個御醫流水般朝甘州送,回京之後,長林府接到的御賜藥材補品更是從未斷過,連荀皇后都令人意外地送來了據說是祭過白神的福袋。蕭平章素來是個重禮之人,幾次想要支撐著進宮謝恩,無奈蒙淺雪覺得臣子之禮固然要緊,夫君的身體才是根本,未見醫囑,堅決不肯放他出門,一直強行攔著。

  蕭庭生大概是因為從小看著蕭歆長大的緣故,與他相處向來隨意,也不認為君臣之間就該森森肅穆,向來都站在兒媳婦這邊。好在前兩天林奚複診時說了已無大礙,故而梁帝此番問起的時候,他才回稟說次日即可打發兩兄弟進宮請安。

  對於長林王府來說,進宮面聖皆為尋常事,老王爺回府之後,也只是讓元叔去東院通報一聲。蕭平章得了信,一面遣人通知二弟,一面讓蒙淺雪提前準備世子冠服。蒙淺雪雖然聽話地安排著,心中到底有些不放心,又讓平旌去扶風堂接來了林奚。

  這叔嫂兩個全都是相信醫者和病患之間要看緣法的人,死死認准了林奚的診療對蕭平章最是有效,打她頭一次上門看過診之後,便差不多隔日就要去接一趟。時日一長,林奚出入王府越來越自在,對兩人的爽朗熱情自來熟也越來越習慣,倒有些覺得以前的刻意疏遠實在沒有必要,大家性情相投,若能這般結交為友,其實也算一樁樂事。

  蕭平章性情溫和,對於家人的要求一向是能順從就順從。蒙淺雪非要讓林奚再看看,他心裡覺得好笑,但也安靜地配合了。

  隨師行醫多年,病人在想什麼,親友們又在想什麼,林奚很容易就能看出來。靜心屏息把完脈後,她直接轉身安慰蒙淺雪道:「若世子只是進宮請個安,姐姐倒是無須憂慮,再說還有二公子同行照顧呢。」

  蕭平旌忙道:「對對對,大嫂放心,一路護送都有我呢。」

  蒙淺雪一直緊挨著林奚而坐,心中一歡喜,便又攥住了她的手,笑道:「我們平章最終能過了這麼大一場凶劫,全是妹妹你的功勞。」

  林奚這次沒有抽手閃躲,皓腕輕轉,反倒將蒙淺雪的手握在了掌心,細細看了片刻,誇讚道:「姐姐的手生得真是好看。」

  蕭平旌正在喝茶,聞言一口水噴在空中。

  蒙淺雪瞪了他一眼,可自己隨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嘲道:「就我這雙挽弓握劍的手,長了好些繭子呢,哪裡稱得上好看?」說著眼珠一轉看向夫君,「倒是承蒙你不嫌棄。」

  蕭平章故意歎了口氣,道:「我又打不過你,就算有嫌棄的心,也沒有這個膽量啊。」

  趁著兩人說笑,林奚不著痕跡地放開了蒙淺雪的手,開始整理帶來的藥箱,眉睫微微低垂,偶爾才向旁側掃上一眼。

  蕭平章默默看了她一陣,不由脫口贊道:「林姑娘醫術精深,人又沉穩,若不是老堂主說起,這份氣度哪像是跟我們平旌同年的人呢。」

  蒙淺雪驚訝地轉頭看向他,林奚也怔了怔,並沒有接話,將藥箱的搭扣系好,起身告辭。

  往日裡林奚離開時,蒙淺雪總是親自相送到院外,今天卻只是立起身陪到外間,便停步叮囑蕭平旌好生相送。等兩人的身影剛消失在院門口,她立時轉過了身,風風火火奔回內間,直撲到蕭平章榻前,急急地問道:「快說,怎麼回事?」

  蕭平章訝然地看向她,「沒頭沒腦的,你問的什麼?」

  「我還不知道你,自小的規矩禮節都是母親親自調教的,連禮部都挑不出你的錯。剛才跟一個姑娘家當面提起她的年歲,那可不是你素日會說的話。到底怎麼回事,快告訴我啊,急死了都!」

  蕭平章不禁笑出了聲,「最怕你有時候會變聰明,其實怎麼回事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那是老堂主主動提起的……怎麼,你還不明白?」

  蒙淺雪用力搖了搖頭,「不明白!」

  「正如你所說的,一位閨閣姑娘生在哪年哪月,即便閒談也不是該跟我說的話,」蕭平章抬手示意她靠近,壓低了聲音,「老堂主不可能不懂這個,那他為什麼偏偏要提起呢?」

  「為什麼?」

  「我就是沒想明白,又覺得必有緣由,才說那句話試探一下的。」

  「試探?」蒙淺雪費力地思索了片刻,呆呆地問道,「可在我看來,剛才林奚妹子什麼反應都沒有吧?」

  「是啊,林姑娘的性子可真是穩,什麼都看不出來……」蕭平章感歎了一句,突然又笑了起來,「當然,也有可能人家老堂主就是不拘小節,是我自己想多了。」

  蒙淺雪倒是贊同這個判斷,篤定地道:「肯定是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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