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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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平旌站了起來,聲調不由自主地有些拔高,「你是說……拖上岸的沉船居然還在?」 萊陽小侯爺進了扶風堂這個消息雖然沒什麼大用,但外頭監看的人還是盡心盡力稟告了上去。錢參領得報後前往書房,本想順便提一句就是,結果一進門便看見室內砸得一片零亂,張慶庾也面色蠟黃地坐在窗前,頓時不敢開口,安靜地站到了旁邊。 多日驚惶不安,好不容易有了一條可靠的線索,張慶庾對於今天的行動實在是寄予厚望。一無所獲的結果通報過來後,他顯然比段桐舟更難接受,連砸帶罵地發洩了一通。 段桐舟待他平靜了一些,方上前勸解道:「大人先穩一穩,不過一個人證而已,咬緊了牙也還能再爭一爭。陛下生性寬容,處事又素來嚴謹,只要長林王府拿不到物證,未必就是一個死局。」 張慶庾已然心灰,最大的希望只剩下京城貴人的庇護,無奈中唯有強自振作,應和道:「但願能如師爺所言吧。物證方面其實我並不擔心,上次州台派人來督辦沉船打撈時,我就想過會被查問,已經仔細先清理過一遍了,沒有留下任何書文痕跡。」 段桐舟全身頓時僵住,厲聲問道:「你說什麼?」 「我、我說絕對沒有來往的書文痕跡……」 段桐舟猛地向前沖了一步,「什麼沉船打撈?那船好生生沉在水裡,你為什麼要打撈出來?」 他的語氣太過咄咄逼人,張慶庾再怎麼軟性也不禁心生不悅,冷冷道:「又不是我想撈的。這麼大的事,雖在我的府界,但州台肯定也要介入的。上峰派人督導打撈,我又怎麼可能攔著?」 「可撈上來之後這麼長時間,全在你的手裡管著,」段桐舟又驚又怒地瞪向他,「你難道就沒有趁機處置掉嗎?」 張慶庾皺起眉頭,顯然甚是不解,「我是買通了船工有意偏航不假,可沉船本身又沒動手腳,一堆爛木頭而已,有什麼好處置的?」 段桐舟心頭焦灼,哪裡還顧得上表面的禮數,不等他說完便轉身沖了出去,眨眼間人影全無,竟連半句解釋也沒有留下。 張慶庾怔怔地站了起來,與錢參領對視一眼,兩人的臉上都滿是驚駭。 §上部 第六章 相持不下 繞大同府城而過的涪水與汾江是同一水系,自東門出三十裡,便是沉船出事的虎彎峽。 得知兩艘船骸被打撈上來後仍然放置在水岸邊,蕭平旌半刻也不敢耽擱,匆匆找霍掌櫃要了兩個嚮導,急速趕向城外。蕭元啟不甘落後,也緊緊地跟在了他的後面。 從一早得到消息,再搶先趕去接人,隨後還要尋覓妥當之處隱藏,忙到此時已近黃昏。一行人堪堪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城,一路狂奔疾行,臨近虎彎峽時,已是天色透黑。 入夜後本當四野暗沉,唯有新月微明,可前方夜幕深處卻映出了沖天的火光,耀亮半空。 蕭平旌縱馬奔上高坡,看著水岸邊已被燒成兩團火球的船骸,又氣又急地甩出馬鞭,重重抽在旁邊的樹幹上。 「看來府衙裡也有人反應過來了。」蕭元啟歎了口氣,「真是的,就來晚了這麼一步。」 「難怪大哥有時會說我太自以為是……」蕭平旌跳下馬,呆呆地看著下方的火光,雙肩已經垮了下來,「州府會派人督查打撈我是知道的,可那之後移交屬地監看,被張府尹攥在手裡這麼久,我就想當然地以為肯定早被人藉故給毀了。要是早知道大同府台是這麼一個豬腦子,這第一天就該直奔虎彎峽!」 蕭元啟歎了口氣,勸道:「那個張府尹放著船骸在岸邊那麼久不管,突然之間又想起來要處置,誰能料到他會這麼奇怪啊。」 此時已近深夜,回去也進不了城,蕭平旌等著火光熄滅後,不甘心地又圍著焦黑的殘骸轉了一圈,最終還是沒能發現任何有用的東西。 江畔夜間寒涼,裹著披風也無法入睡,一行人睜著眼幹坐了半夜,好容易看到天邊微露曙光,這才怏怏地返回了扶風堂。 林奚這一晚也未能好生安眠,早早便起來梳洗,邊整理藥草邊等待消息。蕭平旌進門後她只瞟了一眼,便看出來此行不順,也就沒有多問,命雲大娘收拾了點心盤子端來給他和蕭元啟當早餐。 奔忙了這麼久,兩人早就餓了,埋下頭一言不發地吃著。蕭元啟的飯量稍小些,放下筷子後也沒離開,陪坐在一旁勸道:「其實你也不用這麼沮喪,雖然沉船燒得一點沒剩,咱們手裡不是還有人證嘛。」 蕭平旌正朝嘴裡塞一個湯包,聽到這句話心頭突然一動,又把咬了一半的點心拿了出來,「不……不是一點沒剩。你別忘了,水裡還有一艘。」 林奚將新挑出的藥材放進竹盤,輕輕篩了篩,道:「你們出去的時候,我已經找人問過了。那艘沉船之所以沒有同時打撈出來,就是因為周圍有亂流。現在已經入冬,水溫太低,比當初更加艱難,就算是最好的水鬼,只怕也不敢輕易嘗試。」 填飽了肚子,蕭平旌的心情恢復得也很快,三兩口將手上的湯包吃完,拍了拍手,跨到林奚對面坐下,笑眯眯道:「林姑娘,我在琅琊閣上有個綽號,你猜猜是什麼?」 林奚抬起眼簾掃了他一眼,根本不想接這句話。 蕭平旌伸出一隻手,在她眼前來回翻了兩下,得意地道:「琅琊天池裡的寒晶石,不知道被我這只手摸出來多少。論起水性,我在琅琊閣那可是聲名赫赫,人稱寒潭小神龍……」 旁邊正喝茶的蕭元啟一個忍不住,噗得噴出一口水來。本想努力穩著的林奚將臉稍稍側向一邊,最後也沒能穩住,抿著唇角笑了一下。 蕭平旌隔著桌子湊近她,一雙黑瞳閃亮如星,歡聲道:「笑了,終於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笑呢。」 這些故意引逗林奚發笑的話雖然說得輕鬆,但蕭平旌心裡明白此事並不容易。吃過早飯,他換了件束袖箭衣出了門,三兩下便甩掉根本追不上他的幾個眼線,悄悄來到安置四個人證的地方,叫那名劫後餘生的船老大把當晚出事的地點詳細給他畫出來。 被追殺了這麼久,再笨的人也知道這位長林二公子如今已是他們能活命的最後依憑。劫後餘生的船老大對於他的要求是字字聽從,極為認真地回想了許久,一筆筆在絹巾上描出河道的圖形和沉船的位置。 蕭元啟這張臉現在已經很是顯眼,為免再次生變,也為了行動隱秘,蕭平旌勸說他留在了城裡,只與林奚兩個人悄悄出城,雇了條小船下水。 冬日風雨極少,峽谷之間的河面十分平靜。蕭平旌在後面搖著槳,林奚手拿絹巾依靠圖形確認著位置,細細對比了半日,方道:「停下吧,應該就是這裡了。」 蕭平旌放下槳,伸頭瞄了一眼絹巾,也同意地點點頭,站起身,彎腰先脫下靴子。 林奚心頭到底有些不安,叮囑道:「老船工都說這裡水流很古怪,你要小心。」 蕭平旌回了她甚是自信的一笑,將脫下的外袍丟進船艙,拉伸四肢活動了一會兒,入水前又將脖子上的皮質項圈取下,小心地交到林奚手裡,「這個不宜沾水,你幫我拿著。」 貼身佩戴的小銀鎖剛剛離開人體,暖暖的余溫猶存。由於是戰時匆忙間打制的,鎖面上的花紋並不繁麗,但卻擦拭得異常光亮,不見半點暗沉。 別的暫且不說,那麼多年前急急訂下的一樁婚約能被守得如此鄭重,長林府的誠意當是毋庸置疑。林奚的指尖輕輕拂過銀鎖邊緣的蓮瓣,又望向蕭平旌入水處的漣漪,突然間有些心亂如麻,不由自主地發起呆來。 這一呆也不知過了多久,小船在微波中輕輕一蕩,她猛地驚醒,這才發覺湖面已靜,蕭平旌入水的時間顯然已經很長,不禁站了起來,展目向四周更遠的水域望去。 魚鱗般的點點光斑鋪滿湖面,映著近午的陽光,閃得人心頭微顫。林奚茫然張望著,雙手漸漸按上前胸,正在不知所措之際,身後突然水花濺起,蕭平旌破水而出,攀在船舷上向她彈了一指水珠。 林奚在未及掩飾之前,已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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