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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那一次交手以一敵二吃了大虧。他笑了起來,「舜華,這回你可得答應把他留給我!」公子楚苦笑:「孩子話。」「我可是認真的!」止水眉毛倒豎,怒道,「這些年我替你殺了多少人?如今我只拜託你這件事,你卻推三阻四好不爽快!最多這個活兒我不要酬金就是。」「不是錢的問題。」公子楚搖頭,「事關天下大局,怎可當兒戲?」「切,你不答允又怎地?」

  止水冷笑了一聲,「最多我偷偷去把他給宰了,難不成你還能攔得住我?」「……」公子楚正在低頭看一份諜報,雙眉卻是微微一蹙,有殺氣瞬間凝聚:「止水,再孩子氣,小心我讓你師父打你孤拐。」這回輪到了止水沉默,臉上青白不定,忽地一跺腳,掉頭就走。「好了,」公子楚看著他掠下樓去,微微一笑,「我答應你,將來若一到殺他的時機,必然第一個通知你便是。」

  「真的?」止水大喜,在簷角駐足回顧,「不許翻悔啊!」「當然,」公子楚頓了頓手裡的筆,「不要本錢的生意,怎能不做?」「切,你算計天下也罷了,怎麼連這點小錢也算計進去了?」止水被他說得翻了翻白眼,冷哼,「算了,能遇到那麼一個對手,就是倒貼也是值得。看看這幾年來我替你殺的都是一群什麼酒囊飯袋啊?真是白白汙了我的劍!」

  「本來,在我們四個人中舒駿的身手算不得第一,更不會是你的對手。」公子楚卻是歎息,仿佛回憶起了什麼,低聲喃喃著,「可能是流落西域那麼多年,讓他大大地長進了吧?」

  他的眼神裡瞬間掠過一絲感傷,卻很快掩飾了過去,只道:「止水,把這些信函送去穆先生那裡,和穆先生說,密切注意回鸞殿的動向。大婚之前,帝都不能出任何岔子。」

  「是。」止水頷首。「另外,派人告訴雲泉,」他意味深長地開口,「就說北邊的事情麻煩

  他了。」「是。」止水抱劍頷首,並未多問什麼,只道,「宮裡似乎沒有太大異常,只是聽說皇帝身體不好,日夜居於回鸞殿,不肯視朝。」「是麼?」公子楚並不意外,若有所思,「不好到什麼程度?」「不清楚,回頭我問問先生去。」止水抱劍一欠身,便要從簷角掠下。這座頤音園裡空寂無人,鳳凰臺上只有白樓孤寂佇立。外面月色很好,

  夏日蔥蘢的樹木之間穿行著清風,流螢點點。然而,止水剛一掠下,就在半空中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麼,急速後翻,堪堪避開了一物,失聲道:「公子小心!」

  「嚓」,那道白光貼著他額頭掠過,刺向了白樓。

  公子楚在那一瞬已經長身而起,手掌一按茶几,整個人向後飄起。然而,奇怪的是卻並沒有隨之而來的襲擊。那道白光釘入了窗楣,猶自在月光下微微搖曳。

  公子楚和止水雙雙回身,不約而同地掠向了窗口,卻是倒吸了一口氣——那是一把小小的銀刀,不知從何而來,將一封信釘在了鳳凰台的最高層。「公子。」簷下的風鈴忽然再度搖響,一人不知何時出現,站在挑簷深

  重的陰影裡,用希伯來語開口,聲音低沉而厚重,「翡冷翠的密信。」「你是……」公子楚凝視著黑暗裡模糊的人影,揣測著開口,「雷?」——雷。翡冷翠派來東陸的秘密使者,西域著名的殺手,也是「七人黨」之一,至今以來他和西澤爾之間的一切聯絡均由其負責。然而,他卻從

  未見過這個神秘的人物。而今夜,他為何卻忽然間出現在了這頤音園裡?公子楚微微一驚,抬手拔起銀刀,拆開了那一封密封的信件。上面的字清冷而淩厲,一筆一畫猶如斷金截鐵,正是翡冷翠西澤爾皇子的筆跡。公子楚拆開那一封遠自萬里之外的密信,看了一眼,神色驟然冷肅。「西澤爾皇子遠在翡冷翠,聽聞公主之病,非常擔心。」仿佛是知道了

  對方的神色變化,黑暗中之人聲音冰冷,「皇子一向眼高四海,唯獨對公子大加推許,不惜以重責相托。」「……」公子楚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手裡的信,深深吸了一口氣。「如今東陸的局面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公子貴人事多,也難免顧不過來。但,請您務必明白阿黛爾公主的重要性。」黑暗裡的使者冷冷開口,毫不客氣,「公主在大胤若有任何不測,西澤爾皇子將……」「在下非常清楚。」公子楚忽然抬手,打斷了對方,「請轉告皇子,在下定然竭盡全力保護公主。若其有失,舜華當刎頸謝罪!」「好。」黑暗裡的人點了一點頭,便再無聲息。「咦,走掉了麼?」止水卻是吃驚,「好漂亮的身手,西域難道也有輕

  功?」頓了頓,見他沒有回答,便又抱怨,「『刎頸謝罪』?何必把話說得那麼滿……」然而,公子楚卻只是看著手裡的信箋,有略微的失神,心中有暗流翻湧——

  「止水,」他沒有抬頭,只是輕聲吩咐,「去和華御醫說,讓他打開我留給他的秘匣,把昔年慕士塔格那邊進貢來的雪罌子拿出來,馬上給公主送去。」

  「什麼?」止水吃驚,不由怒起,「給她?當年我向你要了幾次你都不給!」「趕緊去!不要耽擱。」公子楚卻沒心思和他計較這些,蹙眉不知道想著什麼,忽然一拳擊在了案上!「……」止水跟隨公子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沉不住氣,不由凜然噤口,立刻一溜煙地掠下屋脊,在夜幕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公子楚繼續低頭,重新看了一遍手裡的密信。這封來自翡冷翠的信是寫在金箔紙上的,封口上敷著密封用的金泥,用鵝毛筆蘸著墨水,用華麗的宮廷體寫著細密的字。然而,秀麗高貴的字體後,卻有淩厲的殺意撲面而來——

  「我親愛的朋友舜華公子:「這封信非常重要,請務必仔細讀完。「迄今為止我們保持著良好的合作,是彼此可以信賴的盟友,我相信我們雙方都希望這份信賴可以繼續保持下去。我會恪守我的承諾,這份誠意只有在少數情況下才會受到影響,比如,我所尊敬的人違背了他的承諾。我無日無夜不在等待著來自您的好消息,就像我曾經說過的,您這樣兼具聰明才智和堅定決心的人才應該是您國家的主宰,我無法理解您的弟弟為什麼還在寶座上繼續享受著權力——時間太長了,等待令人心焦。

  「我非常擔心我親愛的妹妹,那是我的珍寶,她是脆弱的,就像精美的陶瓷那樣容易碎裂。這讓我時刻不安,尤其是聽聞她最近正在病中。我想她迫切需要回到翡冷翠休養一下身體了,如果在約定的期限內看不到她,恐怕我的耐心會瀕臨極限。那時候我也許不得不親自帶人去您的國家把她接回來。我想這是您和我都不希望看到的。

  「您真誠的,西澤爾?博爾吉亞。」

  讀完那封用希伯來語寫的信,他足足用了一刻鐘的時間。一邊讀,一邊揣摩著寫信之人背後的心態,不由心中震動——那個沉默神秘的同盟者,還是第一次給自己寫那麼長的信吧?在那個人一貫優雅陰冷的語氣裡,還是第一次流露出如此的煩躁和殺意。

  原來那個傳言並不是空穴來風。「西澤爾……西澤爾!」他低聲喃喃,眼裡的光芒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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