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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公主,快躺下休息,」蕭女史連忙把她的手塞入被中。

  「玫瑰。」病中的少女眼睛穿過她,定定她身後,喃喃。

  蕭女史有些驚訝地轉過頭,視線忽然一定——窗邊那只汝窯美女聳肩瓶中,居然不知何時插上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紅玫瑰,上面還沾著一些水珠,在夕照中折射出美麗的光華。

  她看懂了公主的眼神,把瓶子端到了榻前。

  阿黛爾久久闔起眼睛,聞著玫瑰的芳香,神色漸漸的變得凝定悠遠,似乎想起了千里之外的親人,蕭女史卻是心下詫異——春末已經是玫瑰凋零的季節,連翡冷翠的皇家花園裡可能都找不到這樣的花了,這個頤景園裡,又如何忽然出現這樣的玫瑰?

  仿佛是聞到了故鄉的氣息,阿黛爾忽然微弱地喃喃:「哥哥。」

  蕭女史無言歎息,端過了案上的藥盞。

  「曼姨……」阿黛爾忽然握緊了她的手:少女的手熾熱如火,手心有密密的虛汗,因為乏力而不停的顫抖。她低聲:「曼姨……我總是做夢。夢見各種各樣的情景——蛇,血池,空房子,死人的臉,還有火刑架上的母親。」

  她虛弱地歎息:「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我不會讓公主有什麼不測的。」女官忽然開口,「喝藥吧。」

  「我相信你,曼姨,」阿黛爾低聲喃喃,不停的咳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我喝了藥都會覺得更加的難受——心口一直有一根針在紮,頭痛得好像裂開一樣!」

  蕭女史倒抽一口冷氣,一時間無法回答。

  阿黛爾撐起身子,忽地用希伯萊語低聲:「曼姨,求你一件事。」

  蕭女史不由一驚:「但憑公主吩咐。」

  阿黛爾貼過來,用極輕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幫我去找公子來。」

  「什麼?」蕭女史大吃一驚,把手放到了她的額頭上,「公主您……」

  「我沒發燒。我想見公子……現在,只有他能救我了。只有他能救我了!」她輕聲喃喃,手指因為虛弱不停顫抖,一句話未完,便又咳嗽起來,「我、我不想死在這裡。」

  她抬起了頭,看著蒼老的女官:「救救我,曼姨。」

  然而,不等蕭女史找到機會將訊息傳遞出去,第二日二更時分,等公主喝藥完畢剛睡下,卻見到園子裡總管太監李公公匆匆過來請安,不動聲色的找藉口支開了所有人。

  「蕭女史,外頭有位御醫想為公主看診。」李公公低聲道,一邊警惕地看著左右是否有人偷聽,神色甚為異常,「快去準備一下。」

  蕭女史蹙眉,本能地警惕:「御醫?為何那麼晚才來?」

  「唉……來不及多說了,我可是擔了殺頭的風險的——」李公公一跺腳,擦了擦鼻尖冒出的汗,「快趁著沒人,帶華御醫入內罷!」

  「華御醫?」女官大大的吃了一驚。

  黑暗裡一聲微響,不知道是從哪道門開了。一個老者悄然現身,身後跟了一個背著藥箱的青衣童子。兩人腳步輕靈、竟幽靈一般瞬地閃入了內室。

  「蕭女史好。」那個老者鬚髮蒼白,目光卻是湛湛有神,對著她微一點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多年不見。」

  那一瞬,蕭女史身子一震,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臉色蒼白。

  作為一個老于宮中的女官,她自然知道御醫華遠安是大胤首屈一指的國手,在宮中供職四十年,官居太醫院首席——醫術自是精湛無比,為人卻也頗有深量,居於深宮險境,先後侍奉了三代皇帝,居然能夠一路平安,直到五十歲告老還鄉。

  當時神照帝正當壯年,見華御醫多次上書請求辭官,念其年老,厚賜金銀放了他回家頤養天年,同時賜與他朱果金符,令其日後隨時奉召返回禁宮。然而,在他走後不到半年,神照帝便因為心力衰竭在一次射獵後的酒宴裡猝死,隨行御醫五人因看護不力,均被棄市斬首。有人說,華御醫是早早看出了神照帝未發的隱疾,苦思無策,才尋了一個藉口告老還鄉,避免了有心無力人頭落地的下場。

  想不到,在這個老人消失十年後,居然又忽然出現在這裡!

  蕭女史站在廊下,定定看著這個人,一時間竟呆若木雞。

  「怎麼站著不動?」李總管緊張得臉色蒼白,「外頭人多眼雜,還不快請華御醫進去!」

  「是。」蕭女史這才回過神來,轉身入內。

  不一刻,女官便放下了床榻上的珠簾遮住了公主的臉,然後將公主的手腕放在榻邊,在上面蓋了一塊冰綃手帕。等準備妥當,李總管留在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老人微一點頭,也顧不得多說客套,便進了內屋。

  看到室內冷清寥落的樣子,華御醫先暗自皺了皺眉頭,沿著榻邊坐了,便抬手去手帕下搭脈,只搭得一搭,便笑道:「幸好。」

  站在門口的李總管喜動顏色:「那麼,公主的病有的治了?」

  「幸虧我今日來——再晚兩日,調理起來便要大費周章。」華御醫拿出隨身攜帶的筆墨,揮手寫下了一個方子,交給了李總管,「麻煩去取這幾味藥材來,千萬要保密。」

  「是。」李總管喜不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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