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青崖白鹿記 | 上頁 下頁
九〇


  「就是巫山老祖。」

  沈瑄大駭:「怎麼,巫山老祖竟然是女人麼?」蔣靈騫微微笑道:「是啊。但江湖上的人多以為她是個怪老頭兒吧。其實她年紀也不大,不過四十多出頭的樣子。但她卻執意要我叫她婆婆,說因為我是她的晚輩的晚輩。」沈瑄默然。澹台樹然是巫山老祖的弟子,那麼離兒自然只能算是徒孫了。

  蔣靈騫續道:「飛煙散和屍毒都十分厲害,我雖然死不了,卻總是暈厥不醒。婆婆只好把我帶回巫山,用自己的功力為我療傷禦毒。我體內的毒性被暫時壓制,這才醒了過來。那時我被屍毒侵染,變得跟鬼一樣難看,真的不敢來找你。潛伏的毒質終有一天會發作,將來不死也是廢人一個。婆婆就說,既然飛煙散可以抑制屍毒,也許調整一下飛煙散的配方,就成了屍毒的解藥。於是她帶著我,走遍三峽,採集各種草藥,配成各種方子給我吃。」

  「我都記不清那兩年吃過多少藥。總算婆婆的心血沒白費,今年開春的時候,我體內的屍毒消解乾淨,再也不用怕了。今年開春,婆婆來這島上為她的師兄奔喪,我便央求她帶了我一起來,希望能找到你。雖然恰好與你錯過了,但這裡的印月師父卻說你來過。我便別了婆婆,與印月師父同住,等你回來。」

  「巫山老祖的師兄?難道就是曾老前輩麼?」

  「是呀。但是曾憲子前輩當年……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據說是被他的師父——也就是婆婆的父親驅逐出門牆。後來婆婆繼承了巫山派。事隔多年,決定將師兄找回來。只是沒想到曾前輩躲在這樣偏僻的海島上,直到三年前婆婆才找到他。也就是那一次,順便撿到了我。我跟了婆婆去巫山之後,她將巫山劍法傳授於我。說起來我如今也算是巫山的門人,還應該叫曾老前輩一聲師伯,可惜……」

  沈瑄念及當年島上情形,不覺慨然。當時自己全然不存生念,若非曾憲子苦苦相逼,怕是早就死了。曾憲子說,「要是你今後找了回來,問老朽要人,難道要老朽指個墓碑,說你丈夫就在這裡,進去見他吧……」誰想到世事無常,如今離兒竟然和自己團聚,可是躺在墳墓中的卻成了那位好心的老人……

  「原來你入了巫山門下,也學了巫山老祖的劍法,想必武功與從前大大不同。」

  蔣靈騫靜默了一會兒,低頭道:「婆婆傳我的巫山劍法很特別,是巫山老祖別出心裁獨創的,只傳過三個人。另一個,就是我的父親。」

  父親?沈瑄心裡「咯噔」一聲。

  那麼說,她已經知道了。

  這個問題,其實早已在沈瑄心中盤旋了多少遍,但此時也說不出別的話,只能輕輕握住了她的雙手。

  不知她在想什麼,眼神靜得可怕。

  「從巫山下來以後,我回過一趟天臺山,想安葬爺爺。」蔣靈騫輕聲道,「當初急著下山追你,只來得及將爺爺草草埋了,哪想一去就是三年。這次回到赤城山,發現不知什麼人,已經將爺爺安葬得好好的,還豎了一塊石碑。」

  沈瑄道:「也許是你爺爺的朋友。」蔣靈騫搖頭道:「爺爺從來沒有朋友。爺爺已經下葬許久,也無法查訪那人。我去清理爺爺的遺物,卻發現一份遺書。是那幾年爺爺等我不回家,怕自己死在前頭,事先寫好,好讓我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還夾了一份血書,是我父親臨終前寫下,留在我繈褓裡的。這些年我一直想找親生父母而不得,想不到爺爺已經把答案留給我了。」

  「他為什麼不早告訴你?」

  「你也知道?是聽我的……吳越王妃說的?爺爺,其實是外公,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小時候,父親在廬山上被我的七個師伯圍攻,後來一個蒙面高手把他推下懸崖。如果不是爺爺及時趕到,我也被那蒙面人一刀砍死了。爺爺從來不向我起這些事,許是覺得我還小,怕我聽了難過。不過,他總不能瞞我一輩子。我和吳越王妃鬧成這樣,他恐怕想都沒有想到過。」沈瑄聽她始終提「吳越王妃」,不肯改稱母親,心裡一陣黯然。

  「瑄哥哥,」蔣靈騫道,「我聽江湖上的人說,她臨終之前,是你在她身邊……」

  沈瑄費力地點了點頭。

  「你是瞧著她死的,她、她……她究竟怎樣?」沈瑄聽得出來,那是一種別樣複雜的心情。

  「我告訴你,你也別太往心裡去。」沈瑄心裡不忍,把離兒摟在懷裡,「她知道了你是她的女兒,然後才死的……」

  斷斷續續的,他把那天的情形說了一遍,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漏掉。說完後才發現,自己的前襟一片冰涼,是被她的淚水濕透了。

  「離兒,離兒,」沈瑄道,「這不是她的錯,你就忘了她吧!」

  蔣靈騫抬起梨花帶雨的臉:「你說我能忘得了麼?」這是怎樣的終身之痛啊!沈瑄默默為她拭著淚水。

  過了一會兒,蔣靈騫輕聲道:「爺爺的遺書裡說,那個蒙面人是誰,他也沒認出來。我要找到那人。」「你要為父報仇?」沈瑄問。

  蔣靈騫微微點了點頭,神情卻頗為堅決:「也為母親。」

  沈瑄心裡忽然有一種不安的想法。本來,他自己也一心要查明,害死澹台樹然的真凶是誰。但離兒說要去報仇,卻讓他不得不擔心,是否會牽出另一番風波?

  「你父親既然留下血書,沒有說仇人是誰麼?」他問道。蔣靈騫皺眉道:「說了,名字卻被塗掉了。」

  她從懷中掏出一隻油紙小包,一層層剝開。這是她父親惟一的遺物,保存得尤其鄭重。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