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五子登科 | 上頁 下頁
六十三


  她笑道:「我早就回來了,看到你一個人總是笑,我想一定有很好的新聞。」

  金子原一手挽住她的手,她看到沒有人,就隨身在長沙發上邊沿上坐了。金子原道:「老二有電報來,後天下午就又回北平來了。」

  楊露珠道:「那麼,金條全賣了,所以你很快活。」

  金子原不想把賣金條事提起,因道:「我倒不是說我的事有什麼可笑。我覺得陶、李兩位小姐,那種模樣,倒很討人歡喜。」

  楊露珠道:「那麼,你覺得有什麼可笑?」

  金子原笑道:「你又要吃醋?」

  楊露珠道:「我不是說了嗎?我決不吃醋。不過,你在這樣多的小姐中間,愛哪一個,你應當考慮。」

  金子原道:「我覺得陶花朝為人挺隨和,自然,李小姐也好,劉小姐更好,不過就是難對付一點。」

  楊露珠笑道:「三個人你都愛,那就一同娶進來吧?」

  金子原竟不否認她這話,因道:「老二後天來,我們可以定心一點。」

  楊露珠笑道:「我們?」

  金子原笑道:「當然是我們了。至於多娶兩房親事,又算得了什麼?」

  楊露珠雖聽到「我們」叫得非常的親熱,可是他一開口,便要娶幾房老婆,這真不好應付。自己想著,那只手卻讓金子原盤弄。金子原道:「你在想什麼?」

  楊露珠笑道:「我瞧明天李香絮來了,你怎樣應付?」

  金子原笑道:「不是這個吧?朋友來了,就照朋友應付好了。你猜二爺帶了好多法幣來,你應該分多少呢?」

  楊露珠笑道:「那也用不著算計呀,我們還分什麼家?」

  金子原道:「你這傢伙,真會說話!」說畢,哈哈大笑。

  到了次日,金子原在公事桌上看文件,楊露珠沒事,站在寫字椅背後看文件,就聽走廊上響起一陣皮鞋聲。楊露珠正要問一聲「是誰來了」,話未出口,只聽到外面有人叫道:「楊小姐在裡面嗎?」

  金子原掀開門簾一望,只見陶花朝身穿貂皮大衣,裡面又換了一件衣服,是一件滾金邊墨綠旗袍。金子原笑道:「信人,信人!說明天早些來,今天果真很早,請進來坐,請進來坐。」

  楊露珠心想,怎麼能讓到公事房來坐,這似乎太容易了。便道:「你桌上擺著這些文件,怎麼能叫人進來坐呢,你出去吧,我替你收拾東西。」

  金子原以為這是好意,立刻笑著到內客廳去。楊露珠不慌不忙,將文件一一收起,又喝了一杯茶,就到內客廳裡來。只見陶花朝、金子原坐在一排沙發上。楊露珠出來了,陶花朝才趕快走過來,握住她一隻手道:「我今天特意來看看你,你這裡真是好啊!」

  楊露珠隨便敷衍了兩句。陶花朝仍在原來的沙發上坐下。楊露珠就在她對面坐下,看見她穿了雙玫瑰紫的皮鞋,上面有些細羊毛。墨綠旗袍底下,露著一條粉紅綢絲棉褲子,便微微一笑。陶花朝笑道:「楊小姐笑什麼?看我這衣服有點露怯吧?」

  楊露珠道:「正是說在反面,我肴這樣子,好像今晚上約了人跳舞似的。」

  陶花朝道:「沒有沒有。」

  楊露珠笑道:「你這話掃興得很。我們專員就愛跳舞。」

  陶花朝將身子歪過金子原這邊,笑道:「是嗎?專員。」

  金子原現在正看壁上掛的一幅中國畫,畫的是桃花半吐,柳絲正垂,天上掛著圓圓的一輪月亮,有個女子正在樹下徘徊。他聽陶花朝問他,便道:「別聽她說,我不會跳舞。不過這幅畫很有意思,陶小姐你不妨肴一看。」說著,嘻嘻一笑。

  陶花朝聽說,便起身走到牆壁下面,去看金子原所指的一幅國畫。看過之後,也不過是一張夜月遊春圖。這似乎沒有什麼意思。心裡雖然這樣想,但對這幅畫還是只管看著。上面題得有詩,當然絲毫不懂得。末後看到注有年月的地方,卻寫的是「花朝前一夕」幾個字。她這才明白了,便笑道:「這倒是巧得很,好像知道我今天會來,有意把它掛在這裡一樣。」

  金子原道:「我說小姐看了這畫很有意思的,一點也不假吧!小姐大概是花朝出世的吧?」

  陶花朝道:「對的,我父母因花朝是我的生日,所以取了這個名字,以作紀念。後來因上學,覺得小名不好,就替我取個名字叫月夕。誰知道這個名字更不響亮,所以還是叫花朝了。」

  金子原道:「花朝有好幾個日子,最普通的是舊曆二月十二,另一個二月十五。」

  陶花朝道:「我是二月十五生的。」

  金子原連鼓了幾下掌道:「小姐,我可知道你的壽誕了,說說就快到了,你要請我吃碗壽麵啦。」

  陶花朝不看畫了,約走了半個圈子,在楊露珠一排沙發上坐下,口裡道:「那不成問題。不過請專員幫忙,先派我一名差事,那就朝夕都在北平了。」

  金子原正要答話,楊露珠就插言道:「你難道還要離開北平嗎?」

  陶花朝道:「要是在北平找不到事,我打算南下。」

  金子原也不管楊露珠要說什麼,就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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