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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慢索珠還語聲亡座右 恰驚價巨塊肉剜心頭(2)


  常居士牽著王孫一隻衣袖,緊緊地跟在他後面,便答道:「對了,我們是來找姓陳的,你怎麼知道?」

  茶房笑道:「四爺說了你們的形狀呢。他在樓上等著,二位就去吧。」

  茶房說著,已經在前面引路。王孫向常居士道:「老先生,我也去嗎?」

  茶房道:「四爺說了,二位都要到的。」

  王孫咦了一聲道:「怪了,他怎麼會知道我們來?不成問題,這必是那個姓洪的走漏了消息。」

  常居士道:「走漏了消息也不要緊,小南就是躲起來了,姓陳的在我面前,也不能不認他做的事。」

  二人說著話,已經走到一個房門口。王孫待要向回退縮時,一看那房門是洞開的,由外向裡看得清清楚楚,不但陳東海在這裡,小南也在這裡。東海已經穿好了西服,見了人,摸了一摸領帶,扯了兩扯衣襟,笑著點了頭道:「請進來坐吧。常先生,你的小姑娘也在這裡。」

  常居士推了王孫道:「我們只管進去。」

  王孫被迫著,只好引了常居士進來,小南輕輕地叫了一聲爸爸。常居士鼻子裡用勁,哼了一聲。東海讓大家坐好了,就先向王孫道:「這件事與你閣下何干?要你來多這一件事。」

  王孫紅了臉道:「我並非要多這一件事,因為這老先生眼睛不方便,叫我給他引引路。」

  東海就向常居士道:「老先生,你不要聽旁人的挑唆,到這裡來找令愛。我沒有別的什麼用意,不過請令愛在這裡吃一餐晚飯。」

  常居士自從到了這門邊,臉上便是青紅不定。後來小南搭腔,居然在這屋子裡,他氣得臉上像白紙一般。可是自己既是瞎子,又賦性慈善,也叫囂不起來,口裡只連連叫著豈有此理!兩手撐了兩條大腿,半伏了身子坐在一邊。現在東海既是叫起他來說話,他卻不能不理會,便問道:「吃晚飯?我雖是雙目不明,我猜想得出來一點,這是旅館裡的一間臥室呀。」

  東海扛著雙肩,笑了一笑道:「對的,這是臥室。不過,到這裡來,並不是我的意思。因為令愛說,有人請她在這種地方吃過飯,她覺得這種吃法,很有趣味,所以讓我照樣請一回。」

  常居士將腳在樓板上連連頓了幾下道:「你說你說,誰這樣請她吃過飯?」

  東海不答覆常居士,卻回轉身來向小南道:「常女士是誰請你在這裡吃過飯?」

  小南站了起來,指著王孫道:「還有誰?就是他請我在這裡吃飯。那個時候,他還冤我,不肯說這裡是旅館呢。我跟你來,你就不說,我跟別人來,你就帶了我父親來捉我,這是什麼緣故?」

  王孫真不料她在這個時候,忽然之間,會算起陳帳來,臉色跟著像常居士一樣,蒼白起來,那裡還有什麼話可說?常居士聽著這話,也怔了一怔,原來王孫還騙了自己女兒,怎麼倒認他為好人起來呢?於是昂著頭不知如何是好?

  東海打著一個哈哈道:「什麼藝術家?簡直是個拆白黨罷了。我們雖然也喜歡和女子接近,可是總在物質上儘量地幫人家的忙,讓人家心裡過得去。哪裡只憑些假殷勤騙人家的身體呢?女人跟男子漢在一處,為著什麼?是該跟男子去吃苦的嗎?你不用來和我搗亂,你自己做的事,就該下監獄,我要問你一句,你憑著什麼資格,能踏進我的房間?」

  王孫聽他的話音,越來越緊張,便站起來道:「我是帶這位常老先生來的,他來了,你們去辦交涉,沒有我的什麼事。」

  說著,開步就向門外走。他走得慌忙一點,絆了房門口的地毯,身子向前一栽,撲通一聲響,摔倒了。

  東海笑道:「你不用逃,現在我不能夠捉住你。」

  王孫也來不及辯白,爬起身來就向外面跑走了。

  東海只當面前沒有常居士這個人一樣,昂頭哈哈大笑。這時讓常居士一個人坐在屋子裡更是受窘,便道:「我的女孩子在哪裡?讓她跟了我一路回家去。」

  東海笑道:「你的閨女是誰?我知道你的閨女在哪裡?」

  常居士按著腿,站了起來,指著他道:「呀!你欺負我瞎子,和我硬賴嗎?剛才我還聽到我姑娘和我說話呢。你不把人交給我,我今天不走了。」

  那東海說過了那句話之後,就沒有辯論,屋子裡寂然了。

  常居士道:「我既然找來了,決不能含糊回去的,你得給我一個答覆。小南、小南,你在哪裡?呀!屋子裡沒有人,他們逃走了嗎?」

  他雖是如此說著,屋子裡仍是寂然。常居士坐了下來,便也不作聲,仔細地聽著,看有什麼響聲沒有?果然,沉寂寂的,人是走了。他頓了腳道:「嗐,太欺侮人了。」

  便放聲叫著茶房。

  茶房答應著進了門,同時有了婦人的聲音,正是他婦人餘氏來了。餘氏一走向前,扯著他道:「你怎麼會信了那姓王的小子胡扯,把你送到這裡來了?小南回家了。你在這裡幹耗些什麼?回去吧。」說時,不由分說,扯了常居士便走。

  常居士跟著余氏一路出了旅館,卻被她扶上了一種東西裡面去,嗚的一聲,身體顫動起來。常居士用手在四周摸著道:「呀!這是汽車,你……」

  餘氏道:「是陳四爺派汽車接我,讓我帶你回去的。你跟我少管閒事吧。只要你不多事,舒服日子在後頭呢,坐這汽車,簡直算不了一回什麼事。」

  常居士道:「這樣子說,小南沒有回家。」

  餘氏道:「你要她回家做什麼?誰家的姑娘,是在家裡養活一輩子呢?」

  常居士聽了她的話音,知道她和陳東海恰是勾結一氣的,還有何話說?在車上連連歎息了幾聲。

  到家以後,餘氏的態度變了,挽著他下車,又挽著他進房,然後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上,常居士道:「呀!剛才我們回家來,誰開的街門?這茶也是熱的,好像也有人預備著啦。」

  餘氏道:「陳四爺心眼好著啦,說你是個殘疾,得有個人伺候你,他願出這筆錢。我想,咱們家還支使人,那是笑話了。有事,我就請間壁王大嫂子來幫個忙兒。剛才是人家替我們看家,現在走了。你摸,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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