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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昨事未忘故人羞問病 雌威遠播嬌女恨汙名(1)


  這一場玩笑,鬧得兩個當事人,楊葉和柳綿綿都沒有說話。家因他二人不惱了,越是鼓著巴掌叫著好,要他們宣佈戀愛的經過。最後還是柳三爺自己跑下來,向大家笑道:「現在已經快兩點鐘了,大家若是這樣的起哄,那巡邏的警察聽到了,真是進來干涉,各人回房去睡覺吧。」

  楚狂笑道:「團長,我們都遵令回房,但不知老楊本身,要不要也回房呢?」

  柳岸笑道:「那是他自身的問題,你們就用不著管了。」

  大家哈哈一陣怪笑,蜂擁出門去了。小南和楚歌同住一間房的,於是互相挽了手臂,搭著肩膀,走回房去。到了房裡,小南就問楚歌道:「綿綿和老楊,這就算結了婚嗎?」

  楚歌笑道:「這個我可說不清,反正經過了今天晚上這一場熱鬧,他們就算是夫妻了吧?」

  小南道:「這樣看起來,人家辦喜事,大請客,那都是些廢話,只要請幾個會起哄的朋友,大家鬧上一陣子就得了。」

  楚歌道:「你和老王,將來就可以照著這個法子辦。」

  小南啐了她一聲道:「你不要胡說了。」

  楚歌笑道:「我胡說嗎?我看到老王向你進攻是很猛烈的,也許不久就要……」

  小南已經脫了衣服鑽進被裡去了,跳下床來,將楚歌床上一床毯子,連頭帶臉,將她一齊蓋住,然後按住她道:「你還說不說?你再要說,我就把你悶死。」

  窗戶外面,忽然有個人插嘴道:「大家都睡了,你們兩個人還在這裡鬧呢?」

  二人一聽,這是團長的聲音,大家也就只好不說什麼了。

  到了次日早上起來,院子裡已經有好些人圍著楊葉起哄,原來是要和他討喜酒喝。這果然是楚歌的話說對了,他們已經算是結了婚了。無論小南的思想,已經有多麼新,但是這樣的事情,她不得不認為奇怪了。若是王孫對於自己,也照著這樣子辦,自己倒也無甚問題,就怕家庭通不過。自從自己加入楊柳歌舞團以來,母親的思想也變了,以為姑娘長得這樣漂亮,一定可以靠了姑娘,發上一筆財。總指望把自己大熱鬧一下子。雖然不能坐著四人大花轎,至少也要文明結婚,坐個花馬車,同娘家爭一點面子,這個樣子結婚,恐怕是母親不會答應的吧?這件事,總也算是一件新聞,且回去對母親說一說,看她執著什麼態度。年紀輕的人,總是喜歡一陣子新鮮勁兒的,心裡既然有了這個念頭,一刻也停留不得,立刻就跑回家去。

  餘氏買了幾個梨,一串香蕉,正用手絹裹著。小南笑道:「要吃水果,我自己還不會掏錢去買嗎?你用這個破手絹包著,送到我那裡去,讓人看到,也是怪小氣的。」

  餘氏道:「我買給你吃做什麼?送了去,好讓你扔到地上,掃我的面子嗎?我碰過你幾回這樣的釘子,我再也不要費這番心了。我剛才向洪先生慈善會裡打了個電話,打聽他的病怎樣。據說,病已經好得多了,可是還躺在醫院裡。你爸爸說,昨天把人家搬到當街去,心裡實在不過意,讓我買一點水果瞧瞧去。」

  小南繃了臉子道:「你真是喜歡管那些閒事。他病了怎麼著?也不是我們害得他的。好了又怎麼著?我們也不想去沾他那一份光。」

  常居士坐在他那鋪上,昂了頭道:「你這孩子說這樣沒良心的話,不怕因果報應嗎?」

  小南頓了頓腳道:「你還說這樣的話,我們團裡的人,都說我家裡又窮又腐敗,老子是個吃長齋的居士。你信佛,我不信佛。你若說信佛有好處,不但咱們家窮得這樣精光,你怎麼還會鬧個雙眼不明呢。不提這話,倒也罷了,提起來了,我倒想了一件事。我脖子上掛的這個卍字,我早就不要了,因為是從小就掛著的,我倒有些捨不得扔了它,你既然老拿報應這些話來嚇我,我偏不掛,看會怎麼樣?」

  說時,她由衣領裡提出那根細繩子,將那個小卍字提了起來。順手拿起小桌子上的剪刀,將繩子剪斷了。手裡拿了那銅質的小卍字,塞到常居士手裡道:「你拿去吧,這還可以換幾個大錢,夠你上一回茶館子的哩。」

  常居士哼著道;「你這孩子,簡直過得反了常了。」

  余氏見女兒氣她丈夫,倒在一邊發笑,因道:「誰叫你談起話來,就是你那一套,什麼天理良心,什麼因果報應。」

  說著,拉了小南的手,一同走進小房裡去笑道:「我瞧你回來,就是一頭高興,有什麼事要說的,你說吧。」

  小南道:「我嘔了氣,現在不願說了。」

  餘氏道:「你不說不行。我猜,許是你們團長又給了你錢,你要告訴我,一打岔,惹出了你的脾氣,你就不願說了。」

  小南道:「你是財迷腦瓜,離了錢不說話。我是說,我們團裡出了一檔子新聞了。」

  余氏聽說不是為錢,心裡就冷淡了許多,便淡笑道:「你們那裡有什麼好事?不是哪個小白臉子耍上了哪個小姑娘,就是哪個小姑娘看中了哪個小白臉子。」

  小南道:「你說得是對了,可是你怎麼著也猜不到竟有這樣的新鮮。」

  餘氏道:「究竟是怎樣的新鮮呢?許是哪個小白臉子,把姑娘拐跑了吧?」

  小南笑道:「若是拐跑,倒又不算奇了。哪一天在報上不瞧見個三段兩段的?」

  於是就把昨天晚上,團裡演空城計,把楊柳二人拘禁成婚的一段故事,說了一遍。餘氏道:「這就玩得太脫了格了。那位姑娘的娘老子,就不管這件事嗎?」

  小南道:「她的娘老子,全在南邊,她的事,全由柳三爺做主辦,因為她就是我們團長的幹姑娘呀!」

  餘氏板了臉道:「幹老子怎麼著?也不能把幹姑娘白送給旁人呀!」

  小南道:「這也不算是團長白送,是同事的在裡面起哄罷了。」

  餘氏道:「這是什麼大事,能夠隨意讓同事的起哄嗎?我告訴你,別人這樣鬧著玩,我管不著,有人要和你這樣起哄,那我就把命去拼了他。」

  小南紅了臉道:「你這是什麼話?那也至於嗎?」

  餘氏道:「為什麼不至於?這是女兒終身大事,我是放手不得的。」

  常居士在外面就插嘴道:「這算你說了一句人話。」

  小南聽聽父母的口音,那都是反對隨便結婚的,她就不作聲,悄悄地回團去了。常居士一個人自言自語地道:「這都是你們婦道人家眼皮子淺,見人家穿好的吃好的,就把姑娘送到火坑裡去。我就不願小南學什麼歌舞。你還不知道回頭想想嗎。」

  餘氏用手絹將水果包好,一面向外走,一面罵道:「老不死的厭物,你偏曉得這些閒事,你坐在床鋪上享福倒會吩咐別人去同你忙著。」

  她的話沒有說完,人已是走得遠了。

  常居士摸索著,卻跑到大門外來道:「你回來,我還有幾句話對你說。」

  餘氏已快出胡同口心,聽到他這急促地叫喚聲,只得跑了回來。站在他面前,低聲道:「大門口有許多洋車夫呢,有什麼鬼話,你低一點聲音說。」

  常居士道:「你去瞧病,瞧病的那一套話,你知道說嗎?」

  餘氏罵了一聲廢話,也不說第二句言語,扯開腳也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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