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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四壁鼓吹同欣加冕日 一堂椅案不是讀書天(5)


  金大鶴道:「這樣罷。我乾脆開兩百塊錢支票給你。你愛買什麼你自己就去買什麼。而且還可瞞著你媽,不讓她知道呢。」

  小珊瑚道:「那也好,你就開三百塊錢罷。什麼時候給我?」

  金大鶴道:「你明天還到這裡來,我就給你。」

  小珊瑚道:「你明天不給,我有什麼法子呢?你得先把這戒指給我帶一天。明天我有了支票,就把戒指還你。」

  金大鶴笑道:「我沒有開支票,你要我的戒指作押品,不信任我到了極點。我把戒指交給你,我就應該信任你嗎?」

  小珊瑚道:「不是那樣說。因為你是貴人多忘事,今天雖然說得好好的,到了明日你就忘了。現在有個戒指在我這裡,你就自然記得了。」

  金大鶴想了一想,笑道:「我大大方方的給你,看你怎麼樣?」

  說著,在手上取下那只鑽石戒指,握著小珊瑚的左手,親自給她帶在食指上。於是小珊瑚歡歡喜喜燒了一會兒煙。金大鶴癮過足了,明秋穀也沒有來。便道:「我們也看看牌去,不要在這裡老待著。」

  於是小珊瑚對著壁上的鏡子,理了理鬢髮,拿出身上的粉紙來,從新抹了一點兒粉,同到這邊房間裡來看牌。

  一進門,見是滿屋子的人,梅又芳來了,自己母親也來了。母親板著臉,坐在一邊。這一嚇非同小可,臉色都變青了。搭訕著在煙捲筒子裡抽出一支煙,遞到她媽面前。在這個當兒,那亮晶晶的鑽石戒指,射入她的眼簾。她握著小珊瑚的手看了看。問道:「咦!這是誰的?」

  小珊瑚道:「是金大爺的。我和他要來帶兩天呢。」

  她一看這兩間屋裡人,熱鬧轟天,本來也就沒什麼疑心,現在看見這樣一個鑽石戒指,不由得臉上就放出笑容來。說道:「不然,我也不來找你。因為李老七要到家裡來給你說戲呢。」

  殷小石道:「謝奶奶,我說他們上屋頂去玩了不是,沒有人把你姑娘拐去吧?」

  謝奶奶得了這大的好處,人又是好好兒的在這裡,當然沒甚可說的。殷小石雖然挖苦幾句,也只好忍受著。但是謝奶奶之外,卻另有一個人難堪,這人就是皮日新。因為他在同興堂吃飯,聽到梅又芳說,小珊瑚也在水平飯店,就未免有三分醋意。原來他和這一班朋友,都是捧小珊瑚的。而且捧的日子很長,自從小珊瑚演中軸子捧起,一直捧到小珊瑚成了名角,他們都沒有間斷。而且還為她起了一個珊社,專門做文章在各報上捧她。當她還沒有走紅的時候,皮日新偶然到小珊瑚家裡去一兩回,謝奶奶倒也很客氣的招待。後來小珊瑚有了名了,皮日新前去,就不大歡迎。去十回,也看不著小珊瑚三回。

  這在皮日新一班朋友,已很不高興了。因為小珊瑚本人,對於皮日新,依舊如前,而且日子越久越熱,好像有許多地方,彼此都能心照。所以皮日新反而原諒小珊瑚,不肯決裂。前次,金大鶴雖也是捧的一分子,不久就回南去了,皮日新也沒放在心上。現在聽到小珊瑚和金大鶴在永平飯店,忿火中燒,不可遏止,便邀著麻一振一路找了來。到了旅館裡,謝奶奶早跟著梅又芳來了。看看殷小石一黨的人多,又不能說什麼,只氣得背上像蒸饅頭的籠屜一般,不住的望外出熱氣。恰好小珊瑚做賊心虛,見了她媽,說不出話來。對於皮日新麻一振兩人,並沒有打招呼,不過望著微笑了一笑。皮日新對麻一振道:「老麻,我們是窮小子,在這裡待著做什麼?」

  麻一振也是恨極了這種形狀的,說道:「好,走罷,我們別在這裡礙眼了。」

  兩個人同時瞪了小珊瑚一眼,就走了。走到外面,皮日新對麻一振道:「我告訴你罷。我們的勢力,我們的金錢,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姓金的競爭。我也看破了,捧角還不如逛窯子呢,真花了一番工夫,窯姐兒她總不能不敷衍我。捧角就不然,你越捧得她高,她越不睬你,費許多時間和金錢,好容易捧成一個小珊瑚。你看見嗎?這好讓她去騙鑽石戒指,陪闊老坐汽車,冤也不冤?得了,從明日起,我要上課了,逛的事我一概不幹了。」

  麻一振笑道:「你的態度,決定了嗎?」

  皮日新道:「為什麼不能決定。我有逛的工夫,買兩部小說看看,也是好的。好,咱們再會。」

  說畢,雇了一輛車子,就回家去。

  到了家裡,什麼也不問,一直就走進書房去清理講義。誰知找了半天,七零八落,一份也不齊全。心想講義找不全也隨它去,先把英文看一遍罷。找了一本英文在手上一翻,許久沒有上學,又不知已經講到了哪裡。便改了主意,先上課再說。今天且早些睡覺,明天好早些起來。自己又怕到時不能夠醒,吩咐家裡老媽子,明天一早就要叫他。到了次日早上並沒有叫,他先醒了。漱洗以後,催著老媽子煮了一點兒面吃,雇了車子,就到學校裡來。一到學校門口,卻不見什麼人,心想我也來得太早了些,上課的都沒來呢。及至走進大門,依舊是寂焉無人。心想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早上各班全沒有課,無論如何,沒有這個道理。於是走到課堂外,推門而入。只見各桌上堆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好像昨天就沒有上課。自己在地下找了一張字紙,將桌子擦了一擦,便坐下等一會兒。這時進來一個校投,他便問道:「先生,今天早上你還跑來做什麼?」

  皮日新道:「今天早上沒有課嗎?」

  校役道:「今天早上,哪裡來的課?」

  皮日新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放假嗎?」

  校役聽說,不由得笑起來。說道:「先生怎麼把日子都忘了?今日是禮拜呀。」

  皮日新一想,不錯,前天聽見有人說,是禮拜五。那末,今天是禮拜了。也笑著說道:「哦!我也忘了,以為今日是禮拜六呢。」

  一面說著一面走出課堂會,心裡不住的罵自己該打。兩個月沒來上課,一高興跑來上課,又是禮拜。自己想了一想,也就自笑著望家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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