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朱貞木 > 羅刹夫人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
第二十章 胭脂虎 獨角龍王夫婦失掉了全部密藏黃金,宛如失掉了自己生命,尤其是映紅夫人,畢竟女人心窄,到了第二天,猶自失神落魄,舉動失常。她兄弟祿洪,暗地勸解,也沒有法子把失去的萬兩黃金完璧而歸,比較上還是龍土司經過一夜安息,似乎精神略振,召集金駝寨頭目分派了幾檔事,便到金翅鵬養病屋內慰問,和老和尚無住禪師周旋了一下。 這時金翅鵬經無住禪師用獨門秘藥,內服外敷,居然把蟒毒提淨,神志已經回復,不過氣弱體軟,頭上滿包藥布,躺在床上不能張目張嘴。聽到龍土司口音,便知安然生還,心裡也是快慰。可是龍土司怎樣能安然生還和各節細情,無住禪師不過略知大概,病中的金翅鵬,當然是不明細節。 龍土司一看到金翅鵬受傷得這樣慘重,心裡難到萬分,也不敢對他細說經過,安慰了一番,回到內寨正屋來,和沐天瀾、羅幽蘭、祿洪談論羅刹夫人的來歷。龍土司談虎色變,他口口聲聲的說:「滇南有了這位女魔王,恐怕早晚還要鬧出花樣來。」 沐天瀾夫婦心裡有數,在龍土司祿洪面前,卻未便把羅刹夫人的細情說出,兩人只心裡盤算,怎樣托詞兒回昆明去。 因為龍土司雖然救回,自己不共戴天之仇近在咫尺,尚未伸手報仇,這樣告辭實在難於說詞。其中難言之隱,又未便向龍土司等細說。事有湊巧,在沐天瀾、羅幽蘭歸心似箭,難以啟齒當口,前寨頭目飛步進來稟報,說是:「石屏知州吳度中、守備岑剛,得知土司脫險歸來,專誠前來慰問。又知沐天瀾公子到此,順便拜會,已在寨前下馬。」 原來這一文一武,算是石屏州的朝廷命官,說起來金駝寨離石屏州城只二三十裡地,還是石屏州的轄境。不過吳知州出名的糊塗蟲,終日在醉鄉,把守備岑剛當作瞎子的明杖。 因為岑剛是苗族,和新平飛馬寨土司岑猛是一族。早年從征有功,派在石屏州充任守備,手下也有一百幾十名士兵。 從金駝寨到石屏城去,中間大路上有一處關隘,地名五郎溝,是岑剛的轄地,常川派兵駐守。因為吳知州軟弱無能,事事都由岑守備擺佈,岑剛又是苗族,周旋各苗族之間非岑剛不可,因此岑剛算是石屏州的一個人物了。岑剛雖然自命不凡,對於雄踞金駝寨的龍土司,平時卻異常恭順,不敢輕捋虎鬚。 龍土司心目中只有一位沐公爺,對於石屏的一個小小知州,和一個微末前程的守備,原沒擺在心上。這時聽得吳知州岑守備同來拜會,只淡淡的吩咐一聲:「前寨待茶。」是否出去相見,似乎意思之間還未決定。沐天瀾一問吳岑兩人來歷,龍土司略說所以,話裡面提到岑守備是飛馬寨岑猛同族,駐守五郎溝的話。沐天瀾聽得心裡一動,猛地想起象鼻沖嶺上偷聽黑牡丹、岑猛兩人的話,便提到五郎溝的地名。又想到羅刹夫人嘴上透露的消息,似乎此刻兩人突來拜會,吳知州既然出名的糊塗蟲,又是漢人,無庸注意,倒是這位小小的石屏守備,卻有留神的必要。自己心裡的意思,一時不便向龍土司說明,便說:「吳知州、岑守備既然專誠拜會,也是一番好意,不便冷落他們,我陪龍叔出去周旋一下好了。」於是龍土司、沐天瀾在幾個頭目護侍之下,走向外寨侍客之所,和吳知州、岑守備相見。 一見吳知州是個猥瑣人物,岑守備卻長得凶眉怒目,滿臉桀驁不馴之態,處處卻又假充斯文,偽作恭順,兩隻賊眼不住的向沐天瀾偷偷打量。賓主寒暄一陣之後,岑守備招手喚進一名精悍苗漢,向沐天瀾說:「這人是新平飛馬寨頭目,今天騎著快馬趕到五郎溝,說是奉岑土司所差,有急事求見二公子。特地把他帶來,請二公子一問便知。」 岑守備說畢,飛馬寨頭目進來單膝點地,向沐天瀾報告道:「前晚我家岑土司帶著幾名頭目,從別處打獵回寨,路經老魯關相近官道,救回一名受傷的軍爺,從這人口中探出是昆明沐公府家將。奉世襲少公爺所差,趕赴金駝寨請二公子火速回府,商議要事。身上少公爺親筆書信和衣服銀兩馬匹,統被強人劫去,雙拳難敵四手,身上受了重傷,昏倒路旁,這位軍爺說了幾句以後,又昏迷過去。 吾家岑土司一看此人傷勢過重,性命難保,派俺飛馬到此稟報,又命俺探明二公子動身准期,立刻飛馬回報。二公子回昆明定必經過老魯關,新平離那邊不遠,吾家土司還要親自迎接二公子到飛馬寨款待,再護送二公子出境哩。」 沐天瀾聽了這番話,暗暗驚疑,面上卻不露出來,點頭道:「我久仰岑土司英名,來的時候貪趕路程,沒有順路拜望你家土司,難得他這番盛意,太使我感激了!你先到外面候信,我決定了動身日期,定必差人知會,使你可以回去銷差。不過岑土司美意迎送,不敢當,替我道謝好了。」 沐天瀾說畢,飛馬寨頭目退出門外,沐天瀾暗暗留神岑守備時,看他面上似有喜色。故意向他說:「先父在世時,常常談到岑土司英勇出眾,這次回去倘然能夠會面,足慰平生仰慕之願。」 岑守備立時指手劃腳的說道:「沐二公子回昆明去,原是順路,順便到岑土司那兒盤桓一下,使飛馬寨的人們借此得展仰二公子的英姿,岑土司面上也有光榮。大約尊府也沒有什麼急事,二公子不必三心二意,准定先到飛馬寨歇馬,然後由飛馬寨回昆明好了。」 岑守備極力慫恿到飛馬寨觀光,沐天瀾微笑點頭,好象對於岑守備的話,大為嘉許,大家又談了一陣。吳知州、岑守備看出龍土司淡淡的不大說話,知他身遭大險,身體尚未復原,便起身告辭。龍土司、沐天瀾送走了吳知州、岑守備,回到內寨,龍土司搖著頭說:「二公子休把飛馬寨岑鬍子當作好人(岑猛滿臉虯髯,綽號『岑鬍子』),滇南沒有我龍某,他早已領頭造反了。」 沐天瀾笑道:「小侄何嘗不知道,不過剛才在岑守備面前,不得不這樣說便了。但是家兄派人叫我回去,雖然沒有見著信件,也許家兄方面發生要事,不由我不暫先趕回去一趟。不過小侄心裡存著幾句話,此時不由我不說了。」 龍土司詫異道:「二公子肺腑之言,務請直言無隱。龍某身受老公爺天地之恩,最近又蒙二公子救命之德,凡是二公子的話,沒有不遵從的。」 沐天瀾微一沉思,緩緩的說道:「龍叔既知飛馬寨岑鬍子不是好人,飛馬寨離此不遠,五郎溝岑守備又是岑鬍子同族,黑牡丹、飛天狐這股餘孽,又是切齒于龍、沐兩家的對頭人。 先父去世以後,今昔情形已是不同,龍叔遭險回來,身體精神遠不如前,得力臂膀金翅鵬一時又未能復原,不瞞龍叔說,小侄對於貴寨,實在有點掛慮。 小侄回昆明去,何時再來滇南尚難預定,在龍叔和金翅鵬體力未複當口,金駝寨各要口和寨前寨後,千萬多派得力頭目,多備防守之具以備萬一。還有那位老方丈無住禪師,雖然年邁,武功不弱,而且經多識廣,務請龍叔留住他,暫時做個幫手。」 龍土司聽沐天瀾說出這番言重心長的話,青虛虛的面上立時罩上一層淒慘之色,跺著腳說:「這般人一時反不上天去,可怕的還是那位女魔王羅刹夫人才是滇南心腹之患哩。此次托公子之福,僥倖生還,定當統率金駝寨全體寨民保守基業,請公子放心好了。」 沐天瀾聽他口氣老把羅刹夫人當作唯一仇人,心裡暗暗焦急。卻又不便說明羅刹夫人和自己有交情,雖然奪了你們黃金,卻不會奪你基業的。話難出口,一時無法點醒他,一看羅幽蘭不在面前,向自己家將探問,才知羅幽蘭被龍璿姑姊弟請去,在後面指點峨嵋劍法去了。 這天晚上沐天瀾在樓上臥室和羅幽蘭說起:「今天岑守備帶來飛馬寨派來頭目,報告昆明派來家將中途被劫的事,偏落在岑猛手中,受傷家將大概性命不保,身邊那封信,是否真個失掉,很有可疑。萬一其中有秘密事,落在岑猛眼中,卻是不妙!」 羅幽蘭說:「照羅刹夫人所說,和你在象鼻沖偷聽的話,岑土司和黑牡丹、飛天狐等勾結在一起,當然千真萬確。既然如此,今天岑猛派人來邀你路過新平時,到他寨中盤桓,說得雖然好聽,其中定然有詐,說不定還是黑牡丹的毒著兒。我們既然知道他們底細,只要不上他們圈套,不到他們巢穴去,諒他們也沒有法奈何我們。」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