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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花玉香道:「饅頭又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何用客氣。嗯,你幹啃下六個大饅頭,定是口幹了,喝不喝水?」

  燕微生正是渴得要命,喜道:「你有水?」一說出來,又要後悔:「我說口渴,豈不是令花姑娘又再喂我喝水,這該如何得好意思?」

  花玉香解下腰畔水袋子,小心對準燕微生嘴巴,徐徐把水灌下,柔聲道:「小心點喝,可別嗆喉。」

  燕微生才喝了數口,花玉香突然停止,收回水袋子。燕微生心道:「只喝幾口,我可不夠啊!」自然沒有說出口來。

  卻見花玉香怔怔的望著前方,忽然說道:「出來吧。你們以為躲在這裡,可以暗算到我嗎?」

  樹林遠處沙沙沙沙,腳步聲響,突然走出八條人影,黯淡月色映照,為首者竟是項莊!

  項莊道:「花姑娘好耳目,我們剛剛來到,已給你發覺了。」

  花玉香淡淡道:「項莊先生是霸王門的第一殺手,自然得小心提防些兒。閣下身後的想必是鼎鼎大名的七色殺手吧。雇請他們此行殺掉我倆,用不用得著三萬兩銀子?」

  燕微生心下吃驚:「他們是何時來到的?怎麼我竟爾不知?比起花姑娘來,我只能算是亮眼瞎子,任人家走來宰割,也是懵然不知。」

  燕微生見七人衣飾樸素,毫不起眼,一人發端捎了一朵大紅花,一人腰際掛了一條黃腰帶,一人背後掛了一張藍披風,一人穿了一雙綠鞋子,一人圍了一肩紫緞巾,一人全身皆黑,連臉也用黑布蒙住,最後一人頭髮、眉毛、皮膚俱是白色,年紀卻偏偏最輕,模樣甚是駭人。

  他也聽過這「七色殺手」的大名:「據說他們為錢殺人,六親不認,心狠無倫。那位沈紅衣在十九歲時,即曾為了六兩銀子,手刃自己的親生父母,真是禽獸不如。唔……他們定是剛剛到達姑蘇,或者是剛剛受雇殺我的,否則先前他們和長江田、項莊攜手夾攻於我,我早已不在人世了。」這七人的來歷,卻是王青黎告訴他的。這十天來,他和王青黎日夕相對,王青黎遂將與霸王門素有勾結的邪派高手的身份、來歷、特徵、武功,向他一一述說得清清楚楚。

  他這一番猜想,只對了一半。七色殺手的大本營,正是在姑蘇城內。只是長江田太過托大,以為自己與項莊聯手,燕微生手到拿來,又何須雇請外人幫忙?只是目下自己受了傷,方才不得不爾,出錢聘請殺手,對付燕微生二人。

  頭上有紅花的中年婦人沈紅衣道:「三萬面銀子請得我們七個人同時出動,豈不是太便宜了一點?花玉香,你可未免太把我們瞧扁了。」

  花玉香道:「小女子不敢瞧扁七位閣下,只是瞧扁自己的身價而已。閣下只不過說小女子的身價尚不止于三萬面銀子,真令小女子受寵若驚,愧不敢當。」

  沈紅衣道:「花姑娘大客氣了。單憑『玉面琴心義膽俠』七個字,已值得五萬面銀子有餘。再加上這位在銅雀莊一戰定威名的燕公子,再多收三萬兩銀子,也不嫌多吧!」

  花玉香歎氣道:「姑蘇城一年歲入,只怕也不到八萬兩銀子,七位一個晚上就能賺到了,還說不多?」

  沈紅衣道:「不多,不多,這是刀頭舔血的血汗錢,萬一咱們身手不及,反給花姑娘殺了,可一個子兒也拿不到。再說,三年不發市,發市當三年……」

  項莊道:「沈紅衣,請你快點下手。這小夥子的穴道再封不了多久,給他衝開穴道,可便多花功夫了。」

  沈紅衣對花玉香道:「花姑娘說話這樣有趣,小婦人本想跟你多談幾句,只可惜老闆有令,想讓你多活一刻半刻也不成了。唉!受人錢財,身不由己,真是可憐之至。」叨叨嘮嘮,打開背上包袱,竟然放滿各種兵刃:刀、劍、三鐵棍、短前、流星鏟……一共是十一種。

  她喃喃道:「用什麼兵刃殺你才好呢?用刀,不!太重了;用劍,這把劍是新鑄的,用起來不太順手,用短槍,槍法我可不太在行……」

  沈紅衣口中說話,身旁五人無聲無息的出手,同時通向花玉香的全身!

  剩下的第六人,卻是一身白蝕病的全一白,他年紀最輕,武功卻最高,使的是一柄梢子棍,像毒蛇,喂然直奪燕微生的咽喉。

  花玉香口中跟沈紅衣說話,目光卻一直不離所有人等,回身一鞭,圈住全一白的梢子根。左手抽出匕首,在五般兵刃前各點了一點。

  燕微生本來飛起一腿,擋住全一白的梢子棍,卻踢了個空,高聲叫道:「花姑娘,多謝你為我解圍。」

  項莊陰惻惻道:「你們是未婚夫婦,果然恩深義重。不過這些情話,還是留在黃泉再說吧。」依樣葫蘆,也是一劍刺向燕微生的咽喉,然而這一劍勢道之快之勁,豈是全一白所能及?霸王門第一殺手之名,果非幸致!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他一見花玉香出鞭出刀,招式精妙,然而相比燕微生上來,畢竟還是遜了兩籌,剛才那一鞭五刀,已是她十成功夫之所系。心腹之患倒是燕微生,一旦衝開穴道,那便棘手得多。項莊權衡輕重,決意先殺燕微生,花玉香便不足為患了。再說,燕微生曾經刀傷過他,這一刀之仇,也是非報不可的!

  全一白剛才那一棍,燕微生尚可以腳阻擋,然而項莊這一劍淩厲十倍,劍氣籠罩全身,卻如何能擋?只有閉目待死的分兒。

  花玉香瞥見燕微生遇險,心神一震,想也不想,揮鞭而出,鞭直如劍,直指項莊的咽喉,揚手擲出匕首,項莊如不撤招避開這兩枚兵刃,非得被洞穿兩個大窟窿不可。

  至於來到面前的攻擊,花玉香卻是無暇擋閃的。那本來是七個人、七種兵刃的,然而一個人來得格外快,兵刃已到了花玉香的面門,卻是沈紅衣。她使的不是刀、不是劍、也不是短槍、短戟,而是一隻惡鬼似的瘦爪!

  項莊早料到花玉香有此一著,刺燕微生那一劍蘊含了兩套變招,一見花玉香來招救援,立刻變招,一記鳳點頭,閃開匕首,長劍一絞,把花玉香的軟鞭絞成無數小截。

  軟鞭本是軟物,難以削斷,然而花玉香以內力,使軟物頓時變硬,可刺人於死。然而軟鞭變成「硬」物,始終硬不過精銅鑄成的利劍,兼且項莊的內力本來就高於花玉香,遂以劍破鞭,一劍將之絞斷。

  這時,沈紅衣的那一雙鬼爪,沾著了花玉香的面門。

  花玉香只覺臉上一涼,突聽到一聲暴喝,身子被一股內力卷起,直至半空。

  她人在半空,心神不亂,正待翻個筋斗,安然下地,誰知一人已然飛撲上來,橫抱著她,說道:「花姑娘,你沒事吧?」

  花玉香,看,這人卻是燕微生!

  燕微生雖然一直運功沖穴,然而長江田的點穴手法天下無雙,最少還得一個時辰,方能衝開。然而他見到花玉香遇險,心頭大急,竟爾急出體內的潛力來,久沖不得的穴道竟爾迎刃而解,及時使出「引」字訣內力,將花玉香引上半空,避開了沈紅衣這記殺爪。

  花玉香只覺臉上有點涼的,問道:「我的臉已給她毀了?」

  燕微生道:「不是,她只毀了你的面具——」突地呆了下來,愕然道:「花姑娘,原來你……這般美!」

  花玉香的白玉面具給沈紅衣抓成碎裂,露出大半個瞼容來。只見她面如美玉,五官精緻得巧奪天工,容貌之美,與沈素心簡直各擅勝長,難分千秋。燕微生向來想像她貌似無鹽,不堪入目,誰料竟然統統料錯,難怪他為之大愕。

  燕微生一出此言,即時心知孟浪:「此刻大敵當前,還對花姑娘說這番風言風語,真是不該。」

  他放下花玉香,拔出單刀,說道:「花姑娘,眼前八人,俱是高手,你我只有拼死慘戰,方有一線生機,逃出這裡。」

  項莊喝道:「你還妄想活著離開?上!」八人同時出手。

  花玉香估量形勢:「這項莊劍法極高,只會在我之上,跟微生相比,也只是略遜一籌而已。七色殺手武功雖不及我,七人加起上來,卻絕非我所能敵。如今之計,唯有如此。」高聲叫道:「燕公子,你擋住這八人,不讓他們走過來。」

  燕微生應道:「好!」抖擻精神,展開燕家刀法,砍、劈、撩、攔、拔、分、舞,眼到刀到,招如疾風,竟然以一擋八,一時不落下風,攔住眾人,不令踏前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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