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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折

  洛陽似弈棋

  河南洛陽,超自二千年前,曆東周、東漢、曹魏.西晉、北魏、隋、唐、後樑、後唐九朝占都,凡六十凸帝王,九百三十四年,興亡故事,史書不絕,血淚斑斑。

  洪武九牛,太祖將天下分成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每省置承宣佈政使司一名,又稱藩司,管政事:置提刑按察使司一名,又稱臬司,管刑名:置都指揮司一名,又稱都司,管軍事:

  三司互不統屬,分掌一省政、刑、軍大權。.洛陽物華天竇,雄州霧列,聚豫省地利人和於一城,自然是河南省府之所在。

  一逅口是五月十三,諸事不宜。洛陽城外,占道之口,河南省三人巨公;藩司宮正、臬司霍支海、都司蒙平衣,再加洛陽知府力勃身穿官服,恭立道邊。

  五月天,熱出煙:烈陽在上,占道上一片平原荒漠,無遮無擋,更是曬那「崎崎」之聲不絕於耳,卻是大家喘氣的聲音。

  他們見到危大人停轎,如獲大赦,心神倒為之一松,許多人即時暈倒,同伴連忙摻扶救治,也顧不得發出疑問:危大人的轎子為甚麼要在這綢緞店前停下十.一逼問綢緞店名喚南陽號,在洛陽城開業十年有多,掌櫃是個廣東佬,名叫張平,生意做得殷實,貨色價廉物美,在城中算是略有聲名。

  張平乍見大群官差聚集自己店鋪之前,他雖攀不上宮、霍、蒙、方四位大人,然而身在洛陽多年,總算認得他們的面貌,膽子不由得飛出半截:「他們,他們來我鋪頭幹甚麼亍。」總不成南陽號今日如此走運,得蒙四位大人相約一起來光顧吧。

  至於店內的七八名夥計,早已瑟縮一角,不敢多言半句。

  危大人走到掌櫃身前,問道:「你就是掌櫃張平十。」

  張平戰戰兢兢道:「是,是。」他聽見四位大人也要恭恭敬敬地稱呼跟前這位小孩子「危大人」,也知這位危大人來頭甚大,惶恐道:「危大人,不知有甚麼吩咐亍。」

  危大人冷冷道:「紫禁大盜盜無影,十年前你盜去人內二十七件寶物,喬裝埋名,匿藏在這裡,今日終於教本神捕逮看了!」

  張平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忙道:「人人明鑒,小人不是,不是盜無影,小人是癢東張平,十年前來到此地,小人可以帶您回廣東惠陽,有族譜戶籍可以作證……」

  一這危大人不是別人,正是京師七神捕的小神捕危命。他是大受皇帝恩寵的危賈妃的弟弟,自小絕頂聰明,熟讀《包公奇案》,八歲時央看皇帝派他到六扇門幫手查案,皇帝纏他不過,便看天下總捕頭東方無情代為「照顧」。東方無情初時虛與委蛇,乃胡亂塞了一些物證口供給危命「參詳丁誰料危命憑看物證口供的蛛絲馬迦,連破」於不奇案,令得東力無情刮目相看,派給他的任務也就越來越重要,而危命亦不負所托,屢破大案,終於以不足十歲之齡,登上京師七神捕之位。

  危命身分尊貴,東方無情自然不敢怠慢。四名轎夫不算,他身邊踉隨的七個人,均是東方無情千挑萬選出來的六扇門精銳好手,各擅專長:有專於驗屍的忤作,有善於用刑的辣手,有長於辨毒的方士,有博于醫術的大夫,有專於律例的師爺,有靈於嗅覺的奇人,有擅于丹青人像的妙手。

  一逅兩年來,危命走遍大江南北,無往不利,幾乎到達無案不破的地步。聲名大噪,若非他年紀尚小,只得十二足歲,早已非七神捕之末的小神捕,而是七神捕之苜了。

  危命聲名雖大,然而七神捕不過是從四品的官職。宮正、霍支海、蒙平衣三人分屬三司,卻是正二品,連方勃也是正四品的知府,比危命還要高上半級。可是危命是皇帝的小舅子,更御賜尚力寶劍,氣焰之人,一時無兩。一年前他在湖北,即以尚力寶劍斬過一名正三品的左市政使,罪名不過是貪污五百兩銀子。內裡乾坤,卻是那左市政使自恃宮高,更看不起危命這個tp「毛小子,非但不肯合作協助危命查案,還出言不遜,危命一怒之下,先靳後奏,事後還得到皇帝大大誇獎。

  明朝是歷代官俸最少的朝代,做得四品以上的地方官,那一個沒貪污上一萬幾千兩銀子?危命這禦劍一斬,寒透天下大小官吏之心。自此之後,危命所到之處,百宮夾道相迎,竟成定例。反正大官恭迎小官,也是明代慣見。正如司禮太監中的秉筆太監,不過是四品小官,四品在京官而言,不啻芝麻綠豆。然而秉筆太監職在為皇帝代筆擬寫聖旨,其竇即是實行宰相,是以權足傾蓋朝廷,縱是一二品的大官,也得退避三舍。正德年間橫行一時的宦官劉謹,即是秉筆太監。

  危命聽見張平矢口否認,淡淡道:「你還在抵賴?用刑!」話一出口,身後中年太監,麈拂揮出,卷住一名夥計的脖子。

  一這一下猝不及防,出手更是極快,夥計立時中招,雙手伸出,竭力捉住塵拂,然而咽喉被鎖,無法呼吸,臉色醬得青紫,舌頭突出,雙手不能發力,慢慢鬆軟下來。

  中年太監情知再扼下去,夥計便會斷氣而死,拂塵一松,伸指封住夥計腋下的大包穴。

  蒙平衣心道:「這王川适才拂麈一揮大是了得,倒買是名不虛傳。,」

  一逅王川本來是皇帝的親信侍衛太監,武功高強.危貴妃疼惜弟弟,恐防危命外出辦案時遇上強人,於是央求皇帝借出王川,成為危命的貼身保鏢。

  王川躬身道:「危大人,欽犯龍一已然拿下。」

  危命道:「這廝譚號『飛天無影』,輕功甚高,為恐他萬一逃脫,先打跛了他的狗腿子才說。」

  王川道:「大人高見。」向龍一的左右膝蓋骨各跺一腳,骨裂之聲隨之而起。

  龍一本已暈了過去,此刻膝蓋劇痛,竟爾痛得清醒世來,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蒙平衣心道:「原來這夥計便是半年前在江浙劫去一萬兩抗倭餉銀的龍一。嗯,這龍一號稱天下輕功第五,危命恐防他乘隙逃走,所以故意來個聲東擊西,佯捉掌櫃來做個幌子,然後出其不意,偷襲龍一,一舉拿下。」

  不待危命吩咐,專掌用刑的洪老頭拿出一個小小的牛皮袋子,塞入龍一嘴巴,迅速賈滿空氣,將龍一口腔撐得大大,然後從工具箱中拿出一個小鉗子,小心將龍一的牙齒逐根拔除,柔聲道:「忍看痛,拔光了就不痛的了。」

  方勃是地方宮,深知用刑之道,曉得洪老頭拔光龍一牙齒,是為防以後嚴刑拷問之時,龍一不甘受刑,嚼舌自盡。當然,用刑輕重,須得根據案情大小而定,有︵大明律例︶可遵,這等一級手段只是三廠錦衣衛或者京師總H;扇門捉拿欽命要犯時方指使用出來,如若區區一名知府審問時把犯人弄得如此殘缺不全,遇上都察院派來一個不識趣的監察禦史,奏他一本,恐怕知府要吃不了兜看走。

  大家忽然聞到一陣奇臭,踉看是撲通一聲,卻是張平剛才聽見「拿下」二字,嚇得連屎也撒掉出來,三魂不見了七魄,就此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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