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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鄭伯伯!我希望從今天起,再也沒有人提起劍出鬼愁的名號,讓鄭無涯大善人永遠受太原府遠近尊敬。我希望金在鑫兄不但能醫好他的劍創,更能醫好他的斷腕,尤其希望能醫好他的品德和心志。天下可能有醫不好的外傷,卻不會有不可挽救的人。再見!鄭伯伯!」

  她落地一躬,扳鞍上馬,迎著道路上一群一群前來送賀禮的人,戈易靈發自內心的一陣愉快,她忍不住用手撫摸著紮縛在鞍後的包裹,觸摸裡面的木劍,心裡暗自說道:「師爺爺!到現在為止,我沒有違背你的訓示,但願未來,也都能如此,告慰你老人家在天之靈。」

  【第六章 除夕驚惡客 井陘見故人】

  戈易靈曾經對錢駝了說:「原本是要到高唐的」,難道她不打算去高唐嗎?她確是有這樣的打算。因為,她經歷過了金陵的「一刀快斬」,以及太原的劍出鬼愁這兩件事之後,再笨的人也能知道,這完全是中了人家的圈套,讓她找錯方向,讓她成為鷸蚌相爭的其中之一,而真正的敵人,卻在一旁坐收漁人之利。

  當一個人發覺自己被人愚弄的時候,那一分忿怒是自然而生。戈易靈在離開鄭家莊之後,她曾經決心取道河南,回到上蔡,她要去找那個叫做駱非青的人,她要問問駱非青為什麼要讓她在錯誤的圈子裡面團團轉,甚至於她要問問駱非青這樣的惡毒設計,是不是為了掩飾犯罪的事實,甚至於是一石二鳥、借刀殺人!

  但是,當她策馬賓士了一陣之後,她的心意又變了。

  「駱非青只說了這四個人有可能是仇敵,並沒有肯定是誰,難保不就是下一個高唐的雙尾蠍牛奇。再說,即令駱非青說的是一個陷阱,我倒要看看,究竟能將我如何?」

  最重要的還是戈易靈想到:「金陵與太原之行,雖然沒有找到仇家,所經歷的一些事情,增廣了見識,瞭解了父親的為人,彌補了十年的隔閡,而對真正的仇家,也隱約知道了一些線索,不無收穫,我又何必自亂腳步!」

  心中想罷,意念一決,取道高唐。

  從太原府到高唐,路程雖不遙遠,只四五百里之譜,但是,太行山橫亙其間,道路是十分難行的,再加上戈易靈路途不熟,倍增時日。好在戈易靈已經定了自己的心性,並不急於一時。那天,她東越娘子關,已經是臘盡冬殘的年關緊逼。有道是行程無甲子,歲月逐雲飛,當戈易靈在井陘下馬,正是年夜大除夕。

  戈易靈可以說是在木柵內禁室中長大的,一切人情世故、風土習俗,對她來說,比一般人是要淡薄得多。但是,一旦她投身回到正常的生活圈子之內,就如同久已枯涸的山泉,立即又接上了活水源頭。她有一般人的情感,也有了一般人對生活的需求,這就是人之所以為人。

  在井陘她是少有的背井離鄉漂遊在外的孤單客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店安身,她可以抖落一身鞍馬勞頓,卻抖落不了那一絲絲蝕骨齧心的鄉愁和寂寥。

  就在這一瞬間,戈易靈讓自己放鬆了一個江湖人應有的警覺,她一個人躲在房間,準備以一壺白酒,驅散那隨著陣陣爆竹聲而來的陣陣愁悶和寂寞。

  剛剛三杯下肚,淡淡的酒意引發出絲絲慵懶,斜倚在桌子一角,怔怔地對著孤燈,突然,房門有剝剝敲門聲。

  戈易靈剛問得一聲:「外面是誰?」

  房門推開了,店掌櫃的進門點頭哈腰,笑容滿面說道:「客官!你老有朋友在井陘,就不必在小店守歲過年了,請吧!」

  戈易靈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掌櫃的一閃身,門外進來一個人,三塊瓦的風帽,老羊皮長襖,青棉褲,紮綁腿,釘油鞋,鼻頭紅紅的在噴著熱氣,是一個極普通人的穿著打扮。

  此人進門一哈腰,口稱:「小的奉敝主人之命,前來迎接戈爺到敝主人家中去過年。」

  戈易靈微微一皺眉鋒,剛剛說了一句:「尊駕是……?」

  來人又是一躬:「敝主人說,不知戈爺駕到,未曾立即前來迎接,本來敝主人要親自前來迎接戈爺,因為今天正是大除夕,實在分身不開,還要請戈爺海涵。」

  「貴主人是誰?我在此地並沒有親友,你沒有弄錯吧!」

  來人一口肯定:「不會的。敝主人說為了讓戈爺有一個驚喜,所以特別囑咐小的不要多言,他說戈爺到了那邊,自然會知道。」

  戈易靈的眉鋒掀了掀說道:「是一種玩笑麼?」

  來人連稱「不敢!」而且說:「除夕大年夜這種玩笑是開不得的。」

  戈易靈把眼光停在店掌櫃的臉上,掌櫃的立即拱手賠笑說道:「客官如果不願意去貴友處,小店會有人在大年夜侍候客官的。」

  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來人怒叱一聲「你放屁!」接著幾乎是用威脅的語句說道:「掌櫃的!我看你是開客棧開膩了。你知道不知道,像你這樣多嘴多舌的人,要在江湖上混,只有一個下場慘死!」

  掌櫃被這幾句話激得臉色發青,但是,開客棧的人可以說閱人多矣,來人雖然其貌不揚,而聽他說話,分明是個江湖上耍狠的混混,這種人惹不起的,也不必惹。掌櫃的倒是含笑拱拱手說道:「戈爺在大年夜到小店落腳,這是緣分,做生意的人,沒有將財神爺向外推的。這位大爺又何必生氣!」

  來人哼了一聲,狠狠地說道:「算你識相。」

  戈易靈在一旁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淡淡地笑了笑。

  「尊駕貴姓?」

  來人對戈易靈始終保持著一分尊敬,連忙拱著手。

  「不敢!在下姓白。」

  「白大爺……」

  「戈爺!在下不敢當你的稱呼。」

  「沒有關係,既然都是江湖客,大家不要在這稱謂上計較。我是說,如果我要請尊駕回報你的貴主人,說我戈易靈客居旅次,不便在除夕之夜前來打擾,開年新春,自當專程前來賀年,尊駕你看如何?」

  「戈爺!敝主人一定說在下不會辦事,雖然是大年夜,少不得要挨一頓罵。戈爺!體諒我們這些當差辦事的人都是些苦碼。」

  戈易靈笑笑說道:「衡情論理,讓我在客棧能有一個安靜獨思的除夕夜,這恐怕是任何人都能諒解的。白大爺!你請回吧!」

  背手轉身,朝著房裡踱過去。突然,那個姓白的一張雙臂,腳下流水行雲,桐油釘靴居然沒有一點聲音,輕靈而飛快地撲過來,雙手搭上戈易靈的雙肩。

  就在這一觸的瞬間,戈易靈一晃身,腳下一個盤旋,準確無比雙手正好扣住來人的雙腕。

  「白大爺!方才你那一抓,可以使我的雙肩骨折肉穿,落個殘廢,貴主人不會因此而責怪你嗎?」

  姓白的一雙手腕落在別人手裡,雖然戈易靈還沒有使勁,但是,任何一剎那之內,就可以廢掉他的功力。

  戈易靈這才一沉臉色,叱聲問道:「姓白的!可以說了吧!是誰叫你來的?」

  來人鼓著一雙眼睛,沒有說話。戈易靈搖搖頭說道:「不要硬充好漢,在江湖混的人,要能提得起,放得下,在應該認輸的時候,就要爽爽快快的認輸。別動歪腦筋,你不會不知道,我捏斷你的脈門會有什麼後果。」

  姓白的額頭上開始出汗,就在這個時候,窗外有人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了一句話:「不要難為小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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