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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藍如鼎全力趕到林前,還有兩三丈的距離,他停住腳步,若有所顧慮地不敢再向前行。他低回地叫道:「千屏!」

  林邊站的人,頭上戴的一頂斗笠,一身寬大的黑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藍如鼎傷感地說道:「千屏!我知道是你,只有你才會這樣一而再地救我的性命。二十年的歲月,我們折磨得都夠了,只由於當年的一念之差,讓我們承受了二十年的痛苦,如果說為了證明什麼,我們所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藍如鼎說到激情時,涕泗縱橫。

  「千屏!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我們都已經不再年少,為我們所剩下來的歲月,補救我們已經失去的年華。」

  藍如鼎說到最後,泣不成聲,多年的積鬱,多年的相思,一齊化作淚水,流了出來。任何英雄豪傑,到了這種時候,也都迴腸盪氣,化作繞指柔了。

  站在對面的黑衣人,緩緩地抬起手,取下斗笠,露出亂髮蓬鬆,醜陋嚇人的臉。她又再次抬手,揭下面具和頭髮,那是一張美好的臉,美好得毫無瑕疵,尤其是挺直的鼻子和明亮的眼睛,使人感覺到,那是屬於年輕人的,但是,整個的臉龐,又充滿了成熟的美麗。

  藍如鼎站在那裡呆住了,微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連臉上的眼淚,似乎都停滯在面頰上,不再流動。

  這一瞬,整個宇宙都沒有了聲音,成了整塊冰凍,凍結了,恢復到宇宙的原始。

  突然間,春雷響了!冰河解凍了!藍如鼎突然發出一種仿佛來自地心的聲音,連他自己都感到是如此的陌生,連他自己都懷疑,從何處而來的這樣一股大的力量。

  「千屏!」

  人向前撲過去,張著雙臂,像是要擁抱山河大地,飛奔上前。

  邱千屏靜靜地站在那裡,平日的冷靜與自持,此時也都被情感沖潰了。她的眼淚在流著,她的手臂也在伸張著,像是迎接春風,迎向那充滿溫馨的陽光一樣,奔放著流淚的歡欣。

  兩個人手臂接觸的一刹,彼此都頓了一下。彼此的眼睛都在捕捉著對方的眼神,那眼波交會的刹那,何止是一瞬千年,簡直就是永恆與不朽。

  終於彼此投入對方的懷抱,緊緊地擁抱,地老天荒,海枯石爛,都在這一抱之中。

  經過這一刹永恆的相會,邱千屏首先抬起淚痕滿布的臉,委婉的一笑,立即又是淚泉湧下。

  突然這時候,有人大喊:「藍叔叔!藍阿姨!恭喜!恭喜!」

  他們二人慌忙分開,原來趙小彬兄妹、華小真姑娘、顧影姑娘,都蜂擁而上,將藍如鼎夫婦團團圍住。

  顧鑒和馬無忌,則站在較遠的地方,含著微笑。

  藍如鼎笑道:「孩子們!從今天此刻起,藍叔叔正式恢復本名洪如鼐,那個潛伏在元人爪牙裡打探消息的藍如鼎,已經永遠消失了。」

  他這些話是向趙小彬他們說的,實際上,他是向邱千屏解釋自己的行為。

  趙小彬一夥又調皮地齊聲叫道:「恭喜洪叔叔、洪阿姨!」

  孤劍顧鑒此時過來,拱手說道:「賢伉儷久別重逢,大喜事,不可無酒。洪夫人!他們這些年輕人準備的晚餐,我們還沒有動用,如果不嫌不恭,就請參加痛飲三大杯!」

  邱千屏欣然同意,她自然牽起顧影的手,向住處走去。洪如鼐說道:「千屏!這位是顧兄的千金……」邱千屏笑道:「一切我都知道,好可愛可疼的孩子。」

  她牽著顧影,愛憐地看著顧影,充分流露出她對顧影的疼愛和投緣。

  忽然,她停下腳步問道:「如鼐!我們的孩子……」

  這一刹間,她的臉色蒼白了,她似乎不敢再問下去。二十年的母愛,就在這一刹那,如潮湧至。

  洪如鼐上前笑著安慰說道:「千屏!你放心!我保證還給你一個英俊健碩,武功高超的兒子。」

  邱千屏微有顫意地問道:「你是說……他人呢?怎麼沒有在你身邊?」

  洪如鼐笑道:「說來話長,千屏!我瞭解你的心情,但是,這件事必須從頭說起,現在,你看……還是讓我們回頭再說吧!」

  邱千屏黯然說道:「我是一個失職的母親!」

  洪如鼐說道:「同樣我也是一個失職的父親,所幸我們有一個盡職的朋友。」

  邱千屏疑惑問道:「你是說我們的孩子?……」

  洪如鼐點點頭說道:「回頭再說,回頭再說!」

  顧影看到邱千屏臉上有淚痕,伸手輕輕在邱千屏的臉上試去,同時,呈現在邱千屏面前的是一朵盛開百合花的笑容。

  邱千屏一時忍不住擁住顧影,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慈愛之情,流露無遺。

  回到屋裡,顧影逕自端起菜肴,回到廚下再熱一遍,香味依舊,色澤依然。

  顧鑒端起酒杯說道:「我們大家共同為洪老哥賢伉儷幹一杯。」

  大家歡樂的乾杯之後,顧鑒說道:「洪老哥說的,此地不可久留,今晚之聚,也許就是明天分別的開始。……」

  邱千屏不覺伸手握住顧影的手,脫口說道:「啊!分離嗎?不!」

  洪如鼐立即說道:「千屏!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分開我們。如果你已經聽到我們的說話,就應該知道,顧兄是我們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們當然不會再分開。即令是要分開,那也是為了另一次的大團圓。」

  顧鑒舉杯笑道:「洪夫人對小女竟是如此愛惜,真是緣分,只可惜你們賢伉儷沒有一個年齡相當的兒子,要不然小女可以做你們的兒媳婦。」

  洪如鼐大笑道:「誰說我們沒有這麼大的兒子,到時候顧兄可不能賴帳不承認。」

  顧鑒也大笑說道:「好!好!我不但不賴帳,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如果你們沒有這麼大的兒子,顧影就拜在你們伉儷名下做一名義女,你看這樣可好?」

  洪如鼐說道:「不!一定要做我們的兒媳婦。」

  趙小彬也舉杯說道:「顧伯伯!我預祝你們兩家共結秦晉之好,我們趙家也分沾一點喜氣。」

  小彬的話,說得十分技巧,而又不露骨,只有洪如鼐聽得懂。

  顧鑒說道:「洪老哥!你方才說的不分開,倒也是大家的心願!但是,事實恐怕還是有一點值得我們計議。我們離開岳州,將往何處?」

  洪如鼐還沒有說話,趙小彬接口說道:「小侄倒有一個建議。」

  顧鑒說道:「想必是個很好的意見,我倒是願意聽聽。」

  趙小彬說道:「舍妹自金陵帶來的消息,江湖上有一位紫竹蕭史,她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一身武功習自南海真傳。最重要的她有另外一個身份。」

  顧鑒說道:「簫史的大名,我是聽說過的,她的一管洞簫,和迎門三不過的金錢鏢,江湖上都曾經盛傳過,只是從來沒有見本人。但不知她還有另外一種什麼身份?」

  趙小彬說道:「簫史本人姓文,她就是大宋朝文相爺天祥的堂妹。」

  「啊!」這聲驚呼,是發自眾人之口。

  趙小彬接著說道:「本來五月初五,我們父子要到無錫黿頭渚相聚。如今簫史就訂在這一天,大家一起去到黿頭渚相聚,共商今後的大計方針。我們同樣地在那一天,一齊去聚會可好。」

  大家齊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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