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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銀龍一言出口,追悔莫及,但卻道:「雖然如此,並不能證明在下就是你失去的小主人!」

  瞽目鬼王焦急上前兩步,哀聲道:「卻是為何?」

  銀龍道:「假如在下有此深海血仇,先師焉能不對我講!」

  淩霄彩鳳楊飛虹含羞道:「這不足為奇,一則宮前輩既入空門,當忌殺劫,二則他老人家已知回子營已被亡父亡兄血洗,無可再報,三則也許他老人家未到說明之時,已經圓寂西去!」

  蕭銀龍也覺她的話不無理由,但是仍然沉吟不語。

  須知,此時蕭銀龍的心情,已失去了先前的『聽往事』的情趣,漸漸的,引起了自己的忖度。

  因為——自己不是他們口中的主人翁,這事自然容易擺脫。

  無奈,自己的身世,確確實實的是一個謎,凡是人,總有個水之源,樹之根!爆子雲——了情大師突然橫死在仙奴金蒂手裡,對自己全然沒有半句遺言,那麽,自己的父母又是誰?

  萬一真的自己果是瞽目鬼王的小主人,又怎能輕易放過認宗歸祖的機會。

  所以,他心中十分矛盾,患得患失,既怕是真的,又怕會弄錯,一時左右為難,猶豫不決,便沒法開口。

  瞽目鬼王蕭謙,猛然一拍後腦,「吧!」的聲響,大聲道:「真該死,放著現成的鐵證,為何竟忘了!」

  淩霄彩鳳楊飛虹道:「大叔!什麽事?」

  瞽目鬼王對楊飛虹一揖道:「請島主暫避,蕭少俠是不是小主立刻可知!」

  蕭銀龍聞言,生恐淩霄彩鳳楊飛虹一走,瞽目鬼王蠻不講理的死纏活纏,那時自己既不能動武,豈不糟糕。

  因此,連忙阻止道:「島主慢走,今日之事,在下記在心頭,一俟苗疆大會之後,在下全心全力的弄清楚這檔子事,玉環急欲把是非弄明,在下也不能讓身世永遠含糊下去,好在不在一時三刻,今晚的話,就到此為止吧!」

  說完,站了起來,有送客之意。

  不料,瞽目鬼王雙手亂搖,朗聲道:「不必!不必,是非馬上分明,真假立刻可辨!」

  淩霄彩鳳楊飛虹見他煞有介事,不由急道:「你到是說出來呀,窮嚷又有何用!」

  蕭銀龍也道:「你試說說看!」

  瞽目鬼王蕭謙聞言,口中喋喋有聲,但終於說道:「我想請蕭少俠寬去上衣!」

  淩霄彩鳳楊飛虹的一張臉漲得血紅,低垂粉頸無限嬌羞。

  蕭銀龍的面色一肅,正容道:「總管!取笑了!」

  瞽目鬼王蕭謙正色道:「老奴怎敢,我家小主人自幼我親目所見,左右雙乳下穴,各有一點朱砂痕記,左邊的稍大,右邊的略小,但都形同梅花,不偏不移,全都蓋在乳下穴上,蕭少俠若能脫去上衣,有這兩點紅梅,老奴叩頭認主,若無這兩點紅梅,在下我磕頭請罪!如有失信,任由蕭少俠及島主處死!」

  他一口氣,說得斬釘截鐵,滔滔不絕。

  但見,蕭銀龍臉色大變,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慢慢的腳下後退,後退……

  終於,通!頹然坐在先前的雲椅上,如癡如呆,楞然不語,雙眼發直,瞧著案上的燭火,久久不則一聲。

  淩霄彩鳳楊飛虹早已看了個明白,芳心這一欣喜,如同天上掉下來一個美貌的郎君一般,真比叫化子拾到黃金還要高興百倍,不由星眼斜睨,偷偷的打量了個夠。

  那瞽目鬼王由於心情激動,大聲說話,並未留心蕭銀龍的動靜,但不見有人答言,不由急道:「此事輕而易舉,脫衫一看何妨……」

  淩霄彩鳳楊飛虹,含羞一扯瞽目鬼王的衣角,低聲道:「大叔!不用看了!」

  瞽目鬼王人瞎心不瞎,焉有不懂之理。

  但見他一跨步,撲身向前,伏在銀龍的腿上,雙手環抱著他的蜂腰,似哭不哭,似笑不笑的狂叫道:「小主人!小主人!你想煞老奴了,你……」

  蕭銀龍此時已感動得熱淚盈眶,一時說不出話來隻如做了場惡夢一般,囈語的道:「這會是……是……是真……真的嗎?這……」

  瞽目鬼王羅羅叨叨的,翻身朝著北面叩了個響頭,大聲道:「老主人!老主母!這日你二老的在天之靈!可也算暝目了,我蕭謙苦了十四年,現在立刻就死,也可在九泉之下有臉相見了!」

  蕭銀龍不由淚如雨下,望著蕭謙,悲痛欲絕。

  他想不到自己的身世,竟會這等慘法,不但父母同遭橫死,而且連累了玉環島楊家父子雙亡,如今還丟下了一個弱女子……

  想到這裡,忽然心中一凜,暗暗焦急。

  「指腹為婚!」

  這像是一個晴天霹靂,也是一個死結。

  自己不但與摩天玉女趙麗君有了夫妻之實,而且與小師妹裘若蘭也成了定局,業經一口應允,可說有煤為證。

  如今無意之中,突然揭開了自己身世之謎,雖是一大快事,但隨之而來的女兒之情,將何以適從。

  因此,他的歸宗認祖喜色,卻被「指腹為婚」四個字所沖淡了。

  銀龍想了一陣,對淩霄彩鳳楊飛虹一揖到地,嚅嚅的道:「島主!天色……」

  不料淩霄彩鳳的面色一紅,柔情萬種的道:「怎麽還島主長,島主短的!」

  瞽目鬼王哈哈狂笑道:「小主人,不是老奴放肆,這島主二字,從今以後免了吧!」

  蕭銀龍玉面飛霞,一陣發熱。

  淩霄彩鳳楊飛虹也有些不自然,盈盈一笑道:「你們主僕多談一談吧,明日舉行大慶,再行參祖禮!小妹告辭了!」

  說完,轉身出門,門外的十六個隨身少女,掌起宮紗提燈,祥雲捧月的逕自去了。

  銀龍目送淩霄彩鳳的人轉出月洞門,一拉瞽目鬼王,低聲的道:「假如你沒有欺人之心,我就是你失去十四年的小主人,斷然不錯的了!」

  瞽目鬼王噗哧一笑,一股欣喜之情溢於言表,一拍手道:「我的爺!這是欺騙得的嗎?」

  蕭銀龍眉頭一皺追問一句道:「那你的話是句句實言了?」

  瞽目鬼王對天盟誓,急道:「若有半字虛假,死無葬身之……」

  銀龍連忙用力拉了他一把,使他停住話音,卻對著他耳畔道:「你說我父與這兒的老島主曾指腹為婚?」

  瞽目鬼王那知銀龍的心事重重呢,聞言醜陋的臉上刀疤一扯,啞聲笑道:「小主人,這叫雙喜臨門,你看島主,不但武功少有,而且人材出眾,更兼詩詞歌賦無所不精,笙簫管樂件件皆能,可說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與小主人相配真乃神仙佳偶,天造地設……」

  蕭銀龍那裡有心聽他這些話,忙道:「好了!我正為此事要同你商量!」

  瞽目鬼王咧開缺嘴傻笑一笑道:「放心!老奴自有安排,包管小主人滿意!」

  其實,他所想的,正適得其反。

  他認為「青春愛少年,英雄愛美人。」蕭銀龍對於淩霄彩鳳,諒來是無話可說的了,而且淩霄彩鳳一路來,對於蕭銀龍的體貼入微,他也有些知道,何況指腹為婚名正言順的事呢,因此,瞽目鬼王打的如意算盤。

  卻不料蕭銀龍呐呐的道:「老總管!這指腹為婚之事,我想暫且不去提它!」

  事情大出瞽目鬼王的意料以外,一楞道:「小主人,此是何意?」

  蕭銀龍道:「我有我的困難,所以……」

  他羞於出口,不願把裘若蘭、趙麗君的事說出來。

  瞽目鬼王似乎十分吃驚,緊問道:「少主人!你不贊成這門親事?」

  銀龍咬著牙,在鼻子裡應了一聲:「嗯!」

  瞽目鬼王神色大變,怫然不悅,雙手拉緊了蕭銀龍的手,愴然的道:「小主人,這話千萬不可說出口,怕傷了島主的芳心,試想,她父兄為何而死,如今留下她孤苦伶仃一個人,十幾年來,她朝夕盼望,不知多少次同老奴談起,她說,就是明媒大禮也比不上指腹為婚,若是尋不到你的下落,情願終生不嫁,如今,好不容易……你卻說出……這……」

  他聲淚俱下,悲痛至極。

  蕭銀龍如何不知道這些道理,但是,事實上,卻是無可奈何。

  瞽目鬼王又道:「放下島主的人品武功,門第家世不談,單憑老主人在世之時一句話,小主人!你也不能再有第二個想法,難道說,你願意落個不……」

  他不敢說下去,生恐犯上欺主。

  蕭銀龍也焦急得手足無措,祗好道:「你那知道我的苦衷呢?」

  接著,他把自己如何受毒在荒村與摩天玉女趙麗君之事,以及裘若蘭師妹的真情實話,一一說給瞽目鬼王聽!

  瞽目鬼王一面聽,一面也嘆息不已。

  但是聽完之後卻道:「這些老奴已是盡知,然而,你要是毀了島主這門親事,不遵父命,就是不孝,不遵指腹之言,是謂無信,不念楊家父子之情,是為不義,不顧島主一片真心,就叫無情,不孝不義,無信無情,這八個字的斷語,小主人,你受得了嗎?」

  蕭銀龍不由呐呐無言。

  瞽目鬼王也沉思不語。

  片刻,他才道:「此事老奴不敢過逼,但少主人若真的有悔婚之舉,老奴祗好投海以死,不然無顏再在玉環島上做人,也無臉再在江湖上混世面了……」

  蕭銀龍不由急道:「你不要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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