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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第卅九章 身世之謎

  原來,所謂的島主,既不是虎背熊腰的糾糾武夫,也不是瀟灑出塵的武陵少年,更不是長髯白髮的江湖碩彥。

  乃是個十七八歲的妙曼少女。

  那少女,雲鬢高挽,淡掃蛾眉,一對澄清如同湖水般大眼睛,嫵媚婀娜兼而有之,准鼻櫻唇,芙蓉為面,通身嫣紅宮裝,柳腰款擺,娉娉婷婷的走出廳來,美,是美到了極點。

  她蓮步輕移,走到右首主位上,左手伸出如同水仙花似的尖尖五指,向蕭銀龍一照嬌媚的梨渦一現,鶯聲燕語的說了聲!

  「蕭少俠請坐!」

  蕭銀龍如夢似幻,也祗好應了聲:「島……島主請!」

  那少女螓首微頷,竟在主位上,與銀龍對席而坐,大大方方的打量了銀龍一眼,然後才對著尚自恭身而立的八方首領按了按右手,示意叫他們坐下。

  那手式大方得體,態度端莊和靄,威儀自然之極。

  瞽目鬼王蕭謙,還未就座,低聲道:「上稟島主,蕭少俠……」

  沒等他的話說完,那少女接著道:「蕭少俠一路風塵勞頓,又當晚餐之時,令他們擺酒接風,一切的話,等飯後再談好啦!」

  瞽目鬼王蕭謙忙應了聲:「是!」

  蕭銀龍原想開口,聞言也就祗好閉口不言,僅只淡淡一笑道:「蕭某此次南下,島主多方厚待,優禮有加,實在心中過意不去!」

  那少女微笑不答,但粉臉之上,有一層淡淡的紅暈,少女的羞態,嫵媚動人。

  此時,瞽目鬼王吩咐之下,正廳已筵開兩席,水陸並陳,十分豐盛,幾個少女往來如梭,捧酒端茶。

  酒過三巡,已是掌燈時分,大廳上杯觥交錯,燈燭輝煌。

  那少女舉杯起立,對著銀龍道:「少俠遠來,荒島生色,不成敬意,請乾此杯!」

  蕭銀龍雖不善飲,但也無可推卻,只好仰臉一飲而盡。

  少女杯酒下嚥,粉臉微駝,益見嬌豔,盈盈一笑,道:「暫時失陪告退,恕不成禮,總管與八方首領多敬幾杯!」

  說完,離席而起,臨行時,秋波一轉,流盼了銀龍一下,然後向瞽目鬼王蕭謙低聲道:「大叔,你可問問他!」

  蕭銀龍目送少女進入廳後,正要說話,不料瞽目鬼王蕭謙的面色一肅,生滿了疤痕的醜臉,肌肉連連抽動,似乎十分緊張的問道:「少俠,請問你,真個的姓蕭嗎?」

  蕭銀龍是又好笑,又好氣,但身在客位,強自忍住,點了點頭道:「這不會錯,在沿海貴島,在下不敢誇口,關外關裡的數千里內,凡是武林一脈,也都知道蕭銀龍這三個字,卻假不得!」

  瞽目鬼王蕭謙雙手一按桌子,從坐位上猛然站了起來,緊張的道:「你今年是不是十八歲?」

  這問話的語音甚是沉重,聽在人耳內嗡嗡作響。

  蕭銀龍莫名其妙,祗好楞楞的點點頭。

  他又想起,瞽目鬼王蕭謙是看不見點頭的,因此補充了聲:「正是十八歲?」

  瞽目鬼王蕭謙慢慢的坐下,輕聲的道:「會嗎?十四年了,還像是昨天的事一般!唉!」

  銀龍見他忽而緊張萬分,忽而悠悠長歎,心中的悶葫蘆再也無法解開,但料著必有一番不平凡的事體,才會使他這等易怒易噪。

  因此,不自覺的問道:「蕭總管!你有什麽難言之隱?」

  瞽目鬼王搖搖頭,卻道:「十四年前的冬天,我隨著家主同主母,帶了小主人,到關外的牡丹江去,那是因為家主聞人傳言,在牡丹江有一家武師,祖傳的一柄神劍,與家主的一柄劍,乃是同時鍛煉的雌雄合壁,因此,不遠千里前去拜訪。」

  凡是練家,最喜聽武林往事,蕭銀龍也不例外,以為瞽目鬼王酒後感懷身世,憶起了武林舊事,白頭宮女,談天寶舊事,卻也別有風趣,因此,不但沒攔他的話,反而湊趣的道:「見到了沒有?」

  瞽目鬼王歎了口氣道:「誰知找是找到了,見也見到了,那柄所傳的神劍,雖也是一時上選,犀利的古物,但卻不是家主神劍的雌性的一柄,而且同家主的神劍一經併攏了來,說也不信,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家主的劍安然無恙,而傳說中的那一柄,卻彎彎曲曲,鋒卷刀崩,如同冰雪見了太陽。」

  他的話娓娓談來,比手劃腳,頗為引人入勝。

  蕭銀龍不由插了一句道:「真金不怕火煉,神劍利器膺假不得!」

  瞽目鬼王卻接著說:「家主乘興而去,敗興而返,冒著大雪,要趕回來過年,一路上江湖已傳遍了神劍的奇跡,當時主母一路都擔心有人動神劍的念頭,每次囑咐家主及我多加小心!」

  銀龍不由道:「貴主人既有神劍,亦必是有字型大小的行家!」

  瞽目鬼王搶著道:「這還用說,十四年前,南六北七一十三省,誰不知道『神州一劍』同『飛燕王女』夫妻的大名,算得響噹噹的字型大小!」

  蕭銀龍雖然沒聽說過,也不好掃了他的興頭,唯唯的道:「二位前輩!也曾聞名,後來呢?」

  瞽目鬼王臉上的肌肉一動,道:「一路上並無風吹草動,有一夜我們在『老爺嶺』打店,當天晚上我就聽到主人房中有爭論的聲音,由於僕主名份,深更半夜,我沒敢多事。」

  蕭銀龍心知緊要關頭到了,便道:「哦!結果……」

  瞽目鬼王凝神道:「結果,大聲叱喝了幾句,也就沒有動靜,天明,依著主母,就要改道繞過『老爺嶺』的雪穀,家主沒有理會,一大早就叫我套車趕路,從雪穀穿過,記得那天好大的雪,手掌大的鵝毛片,漫天漫地的落著,十尺以外,看不見人影,全是白茫茫一片!」

  他說到這裡,神情十分激動,伸手摸起面前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乾了,面對著廳外,回憶的道:「山路積雪怕不有三四尺深,車子難行,也是該當有事,忽然哢嚓一聲,右車輪夾到石縫裡面去,越拉越緊,任怎的也拉不出來!」

  銀龍不由一笑道:「人下來,把車子倒回去,輪子自然會拉出來的!」

  瞽目鬼王點點頭,又深深一歎:「唉,不錯,在家主同小人跳下車來,正要把夾著的輪子倒拉出來,忽然嗖!嗖!風響,四面八方呼哨連起,接著,暗器如同疾風暴雨,漫天飛蝗,陡的射了過來,飛刀、鋼鏢、梅花針、透骨釘、喪門錐、飛蝗石、蓮子彈……比空中的雪花還來得緊,射得疾!」

  廳內的八方首領固然是同聲一「哦!」

  蕭銀龍也不由雙眼一棱道:「糟啦!」

  瞽目鬼王反而安靜的沉默,半晌方接著道:「家主身上雖在摔不防之下中了幾點暗器,但當時並不慌張,一招『飛龍入雲』在暗器如雨的圈子騰起丈餘,人像只極大的蒼鷹,呼的一聲向外沖去,我那時,在百忙中暗手向車蓬裡抽出鐵竿虎筋鞭,打算護住蓬車裡的小主人,不料,返身之際,雙眼同時中了暗器,痛徹心腑,立刻昏倒在雪地上!」

  說到這裡,他伸出右手,摸了摸僅剩一對黑洞洞的眼眶,使人有英雄氣短的感觸,同情的悲哀意味。

  蕭銀龍乃是性情中人,眼看瞽目鬼王的神情,揉了揉眼睛幾乎陪著滴下淚來,勉強呷了一口酒,低頭掩飾過去,低聲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以後……」

  瞽目鬼王蕭謙的嗓子有些嘶啞,乾咳了一聲又道:「等到我醒來,已不知過了多久,天冷得手腳都凍僵了,血腥沖鼻,雙眼痛如針刺,臉上砭骨裂膚,勉強掙扎著,爬進蓬車,不但小主人不知去向,連家主及主母也早已不在車內……」

  這時,廳上的人,早已停杯不飲,凝神摒氣,聽他訴說往事。

  他吞了一口唾沫,又接著道:「我滾出車蓬,心想,血腥味重,主人夫婦敢莫遭了毒手,誰知摸索之下,附近十丈餘內,屍體橫七豎八,怕不有五六十具之多,當時,我雙目失明,遍體鱗傷,兩手麻木,那還分得出是不是家主及主母的人來。」

  他一口氣說完,唏唏噓噓的抽咽起來。

  蕭銀龍也不由神傷,但卻問道:「你們一行既只有主僕四人,為何留下許多屍體!」

  瞽目鬼王蕭謙且不回答他的話,自顧道:「那時我,身負重傷,又不知主人夫妻及小主人的下落,原打算一死了之,但心想,或者主人及小主人未遭毒手,又想到若是遭了毒手,我一死之後,連個通風報信的都沒有,豈不大錯,因此,我苟安偷生活到現在!」

  他槌胸頓足,把面前的碗筷酒杯都打翻了,又道:「所以,我鼓起勇氣,爬到了天池,天池神醫余萬明,乃是家主知友,一面醫治我的傷,一面派人往『老爺嶺』打探,但是,老爺嶺雪谷中的屍體,竟被人打掃乾淨,毫無蛛絲馬跡可尋!」

  銀龍一面聽,一面沉思道:「想是當地的惡道,覬覦你主人的神劍,驟下毒手,你主人夫妻拚命搏鬥,雖也殺了不少惡徒,但眾寡不敵,同遭毒手,賊人生恐引起血仇,又移屍滅跡,如此推斷,恐怕你家小主人也未倖免!」

  誰知瞽目鬼王連連搖頭道:「不!你祗猜對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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