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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白君儀兀立在崖邊出神,忽然聞得母親呼喚,不禁嬌軀一震,匆匆迎了上去。

  許紅玫見愛女無恙,心頭落下了一塊巨石。目光一轉,朝那幾幢木屋望去,星宿派的一群弟子聞得聲音,俱都走出屋外觀看,因有東郭壽的囑咐,無人出頭生事。

  白素儀飛奔上前,擁著白君儀道:「妹妹,你沒事麼?」

  白君儀搖了搖頭,美眸一轉,朝隨後奔到的人電掃一眼,發覺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井未趕來,霎時間,只覺得萬念俱灰,芳心欲碎,恨不得當時自刎,一死了之。

  神旗幫的屬下喘息未定,紛紛上前見禮,每人都是和顏悅色,暗含慰問之意,但白君儀容色慘澹,意興蕭索,冷冷漠漠、默然不響的答禮,毫無擺脫危難的歡欣之意。

  許紅玫察言觀色,心頭猛然一驚,沉聲道:「是否吃了虧?」

  須知白君儀美豔如仙,傾國傾城,陷身敵人手中,好似羊在虎口,誰也放心不下,身為女子,清白重于生命,許紅玫實是耽心女兒受了污辱。但她哪裡知道,白君儀正是占了極端美貌的便宜,因為美到極點的女子,世上難得見到第二個,那好像一件極為珍貴的藝術品,使得人見人愛,而且愛不忍釋,但誰也不願隨隨便便、輕易地糟踏掉。白君儀隨著星宿派師徒長行萬里,一路之上,誰也有過非非之想,東郭壽是一派掌門之尊,想得比眾弟子更為厲害。但他始終覺得,以暴力玷污白君。儀,乃是一件焚琴煮鶴、大煞風景之事,再來也是對華天虹與神旗幫有所憚忌,唯恐走上極端,無法善後,破壞了掘寶的大事。白君儀得保清白,實是一件頗為僥倖之事。只是這機鍵十計微妙,連當事人也未必弄得明白。當然,東郭壽也只是留待緩圖,並非死掉那奪美之心。

  白君儀聽母親追問,自然明白話中的含意,搖了搖頭,淡然說道:「女兒未曾吃虧。」

  頓了一頓,接道:「娘請放心,神旗幫幫主的女兒,絕不會做出令父母蒙羞的事。」

  忽聽一個清越的聲音喝道:「好!有志氣。」

  神旗幫的人聞言,同是霍然一驚,齊齊向那聲音來的方向望去。

  房隆立在屋前,只道是華天虹來了,頓時身形一晃,擋在路口,喝道:「姓華的小子,先會你家大爺。」

  彭拜勃然大怒,暴喝道:「何方鼠輩?彭拜先來會你!」言猶未了,人已向前沖,卻被許紅玫一把抓住,動彈不得。

  只見百餘丈外,一株蒼松之後,緩步走出三人,為首一個身形修長的紫袍男子,三絡青須迎風飄拂,面色晶瑩恍若美玉,赫然是神旗幫的幫主白嘯天。

  白君儀一見,頓時飛撲過去,投入老父懷中,叫了一聲「爹」,淚珠滾滾,奪眶而下。

  要知白素儀是母親撫養大的,白君儀卻是父親一手養大,性相近,習相遠,白君儀的性情與父親相投,是以許紅玫到來,白君儀矜持得住,白嘯天一到,白君儀的滿腹辛酸,就突然傾泄出來了。

  白嘯天輕撫著次女的滿頭青絲,溫言道:「好孩子,事已過去,何必傷心?從今以後,再不要離開爹娘膝下了。」

  白君儀蟑首連點,道:「女兒如今才知道,只有爹娘是真愛女兒,其餘都是假的。」

  白嘯天道:「是啊,如今醒悟,並不嫌遲。」

  許紅玫走了過來,朝著丈夫道:「你倒是來得快,這兩位是誰?」

  白嘯天陪笑道:「夫人辛苦了。」一指身後二人,接道:「兩位都是久隱世外的高人,與我算得總角之交。」

  那兩人年紀都在四旬左右,未待白嘯天說完,那肩插長劍之人將手一拱,道:「在下宮天佑。」

  那文士打扮之人接道:「在下長孫博,久仰夫人令德。」

  許紅玫稽首還禮,因是丈夫的故交,遂命君儀姐妹上前見禮,宮天佑與長孫博見姐妹二人生得一模一樣,但姐姐身上散發著一種淳樸氣質,妹妹臉上卻多了一層奪目的豔光,令人見了,對姐妹二人生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宮天佑與長孫博心中,都不禁暗暗稱奇。

  這面忙著見禮,白嘯天兩道眼神,冷電般地凝注在彭拜臉上。數月之前,黃河以南的半壁江湖,全在神旗幫主的威名籠罩之下,時至今日,江湖三大已去其二,神旗幫依然屹立未倒。這位幫主,自有其懾人之處。彭拜偏是天不怕,地不怕,白嘯天望他,他便望著白嘯天,虎目圓睜,傲然不懼。

  許紅玫發覺兩人在暗中瞪眼,急忙說道:「拜兒見過你家伯父。」

  白嘯天見妻子對彭拜如此親近,不禁為之一怔。他才智過人,一瞧這情形,便知必與自己的大女兒有關,饒他一世之雄,這時也發起呆來。

  但見彭拜邁步上前,抱拳一禮道:「小子彭拜,參見伯父。」

  言辭不差,聲音卻是過於洪亮,白嘯天見兩個女兒都攀上了俠義道的少年,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苦味,當下將手一擺,木然道:「免禮。」

  彭拜聞言。轉身退後,依舊在許紅玫附近站定,白嘯天見他進退之間,始終未向大女兒素儀望上一望,心中卻又生出一陣迷惘之感。

  原來彭拜與白素儀相處既久,已經生出情愫,但兩人都是樸實無華之人,雖然相愛,卻是順乎自然。誰也沒有十分熱絡的表現,彭拜之所以時許紅玫服服貼貼,則是由於自幼孤露,從未受過母愛的溫暖,許紅玫對他愛護,他便趨於馴服。大抵愈是性情剛烈之人,愈是容易被溫情征服,這原是與白素儀無關的。

  眾人匆匆敘過了禮,白嘯天轉臉一望站在不遠處的房隆,道:「轉告你的師父,明日辰時,老夫約他一晤,共商掘寶之事。」

  房隆也是四十開外之人,從師三十餘年,自負武功,想他白嘯天未必就是自己的對手,一見白嘯天那大刺刺的神氣,心頭大感不服,神色之間,頓時表露出來。

  白嘯天是何人物,一瞧他眉目聳動。立即了然他的心意,冷冷說:「是你辦得了的事,你師父不會遠來中原。老夫的斤兩,非是你能掂的。」

  語音微頓,接道:「你師徒未曾虧待老夫的女兒,老夫也懶得多生事端。你若不服,等著姓華的小子到此,找他較量就是。」

  說罷之後,將手一揮,當先離去。正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白嘯天領袖群倫,馳騁江湖數十年,那氣派與威勢豈是常人可及。房隆生長邊睡,經歷所限,雖有一身武功,卻不足與白嘯天分庭抗禮。

  且說白嘯天帶著眾人走出一箭之遙,選了一片高曠之地,吩咐眾人就地歇息,明晨起,再伐木為材,搭建木屋,以備長住。

  許紅玫秀眉一蹙,朝著丈夫道:「你打算在此地住多久?」

  白嘯天含笑道:「快則兩月,慢則半年,直到掘開九曲宮,取得寶物為止。」

  白君儀插口道:「爹,東郭壽有一本冊子,上面記著武功秘密;那冊子的最後一頁像是地圖,東郭壽背著人時,常常瞧著那地圖發呆。」

  白嘯天容色聳動,道:「哦!我料想東郭壽必有所恃,卻未想到是一張地圖。」

  轉臉一望宮天佑和長孫博,接道:「宮二哥,長孫老弟,依你們猜想,那冊子與地圖是何來歷?」

  宮天佑沉吟半晌,道:「那本冊子或許就是九曲宮的故物,地圖上記的什麼,那就難以猜想了。」

  白君儀道:「東郭壽懂得許多別派的武學,說不定就是打從那冊子上學的。」

  那長孫博突然緩緩說道:「那地圖所示,或許是藏寶之處的秘道,我若見了,定然認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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