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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白雲道長道:「你放心,我知道重傷之人,不宜封閉穴道,但他不聽勸告,不肯休息,情緒更是激蕩不已,那將大傷氣機,自絕生路,我之所以點他睡穴,乃是一時權宜之計,讓他寧靜片刻,保持一分元氣。」

  張鑄魂緩緩頷首道:「是的,裴大化不聽勸告,倒叫老前輩煩心了。」

  白雲道長道:「只要能治癒他的內腑傷勢,煩點心倒也值得。實在說,他縱然最不聽話,我老道仍然由衷地欽佩他。」

  歸隱農一面點頭,一面接口道:「說得也是,裴大化本來是個寡廉鮮恥,貪得無厭的偷兒,生平但知財貨,不知善惡仁義,想不到一旦覺悟,竟能不顧生死,鍥而不捨的一意追尋玉符,這等行徑,這份志向,確也令人感動。」

  西門咎不以為然,道:「這算什麼?若非是他,雲震怎會失去玉符?裴大化既然有心向善,對自己造成的過失,理該竭力彌補。」周公鐸哈哈—笑,道:「師弟責人過嚴了。」

  西門咎雙眉一軒,道:「這是就事論事,我哪裡責人過嚴?」

  周公鐸雙目之中,蕩漾著喜悅之色,微笑道:「師弟大概是以己度人吧?」

  西門咎湛然說道:「事理如此,說什麼以己度人?西門咎往日作惡多端,殺人不計其數,如今既悟前非,除了立志去惡,隨時等待旁人向我復仇,從來就未想過逃避責任。」

  白雲道長頷首接口道:「極是!極是!裴大化九死一生,從羅侯神君身上竊取玉符,正是彌補以往的過失,他此刻傷勢極重,仍恐再次失去玉符,吵著立時要見鑄魂,置自己的生死於不顧,也正是負責到底的表現。你們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都是大勇的人,縱然固執一點,我老道仍是一樣的欽佩。」

  西門咎微微一怔,口齒啟動,卻未說出話來。

  忽見武婆婆走進石室,目光轉動,落在白雲道長臉上,道:「白雲,你講欽佩誰?」

  白雲道長未及回答,那一本和尚已自搶先道:「欽佩你婆婆啊!」

  武婆婆先是一怔,繼而臉色一寒,道:「嚼舌!老婆子幾斤蠻力,有什麼值得欽佩的?」

  身子一轉,舉手一招,接道:「走啦!吃飯去。」

  室內哄起一陣大笑,武婆婆也不置理,顫巍巍領先而去。

  眾人相率到了餐室,暢談歡笑的吃完一陣奉盛可口的酒飯,然後各自安歇,相候那高夫人到來,共定行止。

  張鑄魂先去裴大化療傷處轉了一圈,但見裴大化睡得甚甜,臉上縱然毫無血色,氣機則已漸平穩,於是心頭稍寬,回到石室,在那玉石雲床上打坐調息。

  功行周天,但覺內力又增進了一分。

  他不是耽于安樂之人,羅侯神君的邪惡勢力一日不滅,他便一日不能安枕,此刻功力又進,精神大振,再想入定,已經不能夠了。

  於是,他起身下床,負手慢步,在那石室之內轉來轉去,默默思索著來日行動的步驟,不知東方之既白。

  忽見梅蕙仙走了進來,無限關懷地道:「你沒睡?」

  張鑄魂感激地笑了一笑,道:「打了一會兒坐,沒睡。」

  梅蕙仙黛眉輕蹙,道:「一夜不睡,又在想心思?」

  張鑄魂輕聲一歎,道:「局勢又有了變化,不得不未雨綢繆,想一想來日的行動腹案,等高夫人到來,也好有個商量。」

  梅蕙仙艾怨的道:「你就知道為旁人操心,一點也不保重自己。」

  張鑄魂歉然道:「天生的性格,改也改不過來。這麼多年,仙妹一直為我擔憂,這份深厚的關顧之情,愚兄不知何日才能報答?」

  梅蕙仙玉臉微紅,斜眼一睇,嗔道:「誰和你講這些。」

  涉及男女私情,梅蕙仙雖然已屆中年,也不覺心頭鹿鹿,無限嬌羞。

  她在一張鼓形石凳上坐下,柔聲接道:「你的腹案想好了麼?」

  張鑄魂道:「我怕又要與仙妹暫別了。」

  梅蕙仙心頭微震,但她深知張鑄魂的性格,事關魔道消長,那別離已是司空見慣,當下強捺心神,柔聲問道:「你又準備到哪裡去?」

  張鑄魂道:「我想攜帶震兒去見白石先生。」

  「玉符已有著落,何必要你同去?」

  張鑄魂道:「如果沒有玉符,我去也是枉然。我之所以要去,乃是想督導震兒,早日練成『六丁神劍』……」

  梅蕙仙點了點頭,道:「我懂了。」

  張鑄魂歉笑道:「仙妹知我極深,必能原諒愚兄的苦衷。」

  他所講「苦衷」二字,乃指「輕言別離」,不重視梅蕙仙的感情。但那梅蕙仙宛如未聞,癡癡說道:「一路之上,飲食需人照顧,我陪你們同去吧!」

  張鑄魂搖了搖頭,道:「仙妹盛情,愚兄心領。」

  這話梅蕙仙倒是聽見了,目光一愣,幽幽問道:「怎麼?你不讓我去麼?」

  張鑄魂懇切的道:「不是不讓仙妹去,愚兄乃是另有所托。」

  梅蕙仙頓了一下,道:「你總是有理的。」

  張鑄魂道:「事關重大,愚兄不得不借重仙妹。」

  話聲微頓,他在梅蕙仙對面石凳坐下,接道:「仙妹知道,那羅侯神君勢力龐大,羽翼早成,只因顧忌北道師徒,所以遲遲未曾發動。此番殞羽歸去,既知先師已歸道山,那顧忌自然不復存在,他身邊有那焦鑫興風作浪,自必多造殺孽,今後武林之中,將是一片血雨腥風……」

  梅蕙仙黛眉一顰,接口說道:「師兄叫我往來馳援,接應那俠義之士麼?」

  張鑄魂道:「往來接應,那是援不勝援,愚兄之意,白石先生的住處,只有你我知道,遇有重大事故,想請仙妹跑一趟賀蘭山。」

  梅蕙仙雖是女子,卻也是心存俠義之人,聞言想了一想,道:「遇事給你送信,我還做得到。但不知你對羅侯神君遍造殺孽之事,究竟有什麼妥當的計策?」

  張鑄魂點一點頭,道:「嗯!金陵世家的潛力極大,高夫人若肯暫主其事,再加丐幫的勢力,與一班俠義道通力合作,武林之中,當可暫保旗鼓相當之勢,羅侯神君縱然遂行焦鑫的計謀,為害也不會太大,等到震兒學成了『六丁神劍』,天下事便大有可為。」

  梅蕙仙頗為憂慮的道:「怕只怕高夫人不肯擔當重任。」

  張鑄魂道:「這也難講。依高夫人往日性行,這般沉重的擔子,她是萬萬不會承當的,倘若依她贈我『千年茯苓』一事推斷,再引證震兒所談各節,則也許不致於堅拒。」

  梅蕙仙微一吟哦,忽然道:「我有法子。」

  張鑄魂急急道:「仙妹有什麼法子?」

  梅蕙仙道:「咱們竭力幫她尋回高潔。」

  張鑄魂頷首道:「這法子倒也可行,高夫人對她女兒愛若性命……」

  他話聲忽然頓住,狀作凝思,須臾接道:「這法子有困難。」

  梅蕙仙道:「什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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