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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雲震心知衝突難免,血戰將起,一面暗囑雯兒留神,一面蓄勢待敵,舉目向那八名少年男女望去。

  只見那八名少年男女,年齡約在十六七歲之間,一個個氣穩神凝,目中精光閃爍,俱都是內外兼修之士。那四名少女全部使劍,此時劍已出鞘,四名少男,其中一人使量天尺,一人使筆,一人抱月牙琴,另外一人未帶兵器,但腰際有雙革囊,左肩下垂,右手按在革囊之上,看那架式,頗像是暗器能手。

  但雲震瞧得深感詫異,暗暗忖道:那羅侯公子下令之時,怒氣衝天,可知殺機已起,這八名少年男女,何以還不出手?

  疑忖中,忽聞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雲公子沉住氣,這是『乾坤劍陣』,那八名少年男女配以陰陽,一旦發動,威力無窮,最好設法將他們分開,千萬別魯莽沖陣。」

  雲震經歷生死大難,心思比往昔更為細密,話聲歇下,他已聽出傳話之人乃是金陵王府家將——「獨霸西天」穀濤,但戰機緊逼,不容他用心思索穀濤何以隱身於此,當下游目四顧,果見那八名少年男女參差陰陽,環立四外,立身之處,正是卦象生死休克之地。

  他心思敏捷,頓時悟出八名少年男女何以遲不出手之故,那正是以逸待勞的架勢,只要他動手,綿密淩厲的攻勢立時猛襲而至,一旦身陷陣中,那就大費周折了。

  心念到此,警惕之心油然而生,微一吟哦,隨即朗聲道:「羅侯公子,聽你的語氣,似已決心取雲某性命?」

  羅侯公子怒目如故,冷聲道:「盜竊羅侯神功之人,唯死一途。」

  雲震哈哈一笑,道:「那你何不親自出手?驅使屬下送命,豈是大丈夫所為?」

  羅侯公子冷聲一哼,道:「你非本公子之敵,本公子不屑動手。」

  雲震一聲冷嗤,道:「你這些屬下又豈是雲某敵手?你也自視太高了。」

  羅侯公子漠然道:「你若能戰勝本公子琴棋四童,詩酒四女,本公子放你逃生,決不食言。」

  雲震目光向四周一瞥,冷冷地道:「這八名男女並不可恃,你認為可恃的,或許是『乾坤劍陣』,但雲某……」

  他話未說完,羅侯公子已是大吃一驚,軒眉截口道:「你怎知『乾坤劍陣』?」

  雲震故作不屑道:「太極生兩儀,四象衍八卦,你以男女配陰陽,分執四象之樞紐,這不過兩儀八卦陣法演繹而來,豈能逃過方家之眼。」

  羅侯公子心頭大震,暗暗忖道:這小子初時遲疑,顯見對此陣並無所知,竟能於片刻之間認破劍陣,說來頭頭是道,這份智力,確非常人能及,今日若不殺他,那真是養瘤遺患了。

  他本是胸襟狹窄,心地狠毒之人,先前雖然暗暗吃驚,但下定決心以後,臉色仍是漠然如故,冷聲道:「你既然熟知此陣,何不動手?」

  雲震成竹在胸,朗聲一笑道:「閣下強人所難了。」

  羅侯公子眉頭一皺,道:「臨陣對敵,何謂強人所難?有什麼遺言,本公子看在同是武林一脈,答應替你辦到,你說吧!」

  雲震冷冷地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但雲某生平不與女子對敵,你這劍陣半數乃是女子,豈非強人之所難?」

  羅侯公子聞言一怔,脫口道:「依你之見?」

  雲震朗聲道:「你我放手一搏。」

  羅侯公子又是一怔,隨即臉色陡沉,道:「你非本公子敵手,勝之不武。」

  雲震沉聲道:「欲令雲某與女子為敵,萬萬不能。」

  羅侯公子結舌無言,半晌始才厲聲道:「你莫非藉口求免一死?」

  雲震怒目大喝道:「雲某堂堂男子漢,豈能向你乞命?你若堅持差遣女子與雲某對敵,雲某寧可引頸就戮,決不還手。」

  雙手一背,昂然自作束手之狀。

  雯兒大為著急,頓時尖叫道:「不能,不能!你不能束手就戮,他不講理,要打咱們就和他打一場,你不願和女子動手,那些女子交給我。」

  雙足一頓,作勢欲向四名持劍少女撲去。

  羅侯公子耳聞雯兒尖叫之聲,嫉火更熾,頓覺煩亂無比,念頭轉動,暗暗忖道,如此美人,怎能讓她陪同姓雲的小子死去?況且這丫頭一身技藝,非比等閒,那小子又複深知陣法,若讓兩人聯手,情急拼命之下,「乾坤劍陣」或許真也傷不了他,我何不將計就計,依順那小子之意,琴棋四童如若不敵,我再暗地出手,還怕那小子飛上天去不成?

  他這念頭轉動迅速,不過是瞬息間事,就在雯兒作勢欲撲,身形尚未撲出之際,他已倏地大聲一喝,道:「布四象,兩陣對敵,那女子留下活口。」

  喝聲未落,嗖嗖之聲已起,霎時白影飄忽,寒芒掣動,那八名少年男女,已自相互移位,分別將雲震與雯兒圈在當中。雲震目的已達,當下不再遲疑,大聲道:「雯妹小心!」

  雙拳一晃,虎步生風,一拳向那抱琴的童子擊去。

  他這裡發動攻勢,那四名白衣童子如斯響應,頓時活動步眼,各掣兵器,齊齊向雲震攻去,雲震一拳擊出,但覺白影微閃,那抱琴童子已然不知去向了。

  同時雯兒也已出手,她先將大寶輕輕一推,然後雙袖齊舞,向那為首的持劍少女手腕擲去。

  她身形剛動,突見白影齊飛,驚芒暴射,一片寒電般的劍幕,倏地湧襲上來。

  雯兒平日極少與人動手,但那一身技藝,無疑出自金陵王夫婦之手,她身為高潔時,打鬥經驗卻是豐富無比。美目閃動下,見那劍幕綿密異常,恍若一座寒光四射的錦屏,來勢如電,眨眼湧到,劍影重疊,毫無破綻可尋,心念電轉,無可奈何,只得雙足斜挫,猛向一側閃去。

  豈知身形猶未站穩,突覺數縷冷風,又已襲近腰後大穴,趕忙一擰腰肢,運氣揮掌,「粉金碎玉手」反掌拍擊過去,擋住了那幾縷襲近的冷風。

  接著,她身形電旋,衣袂飄忽,長袖飛舞,一招「蜂蝶齊飛」,覷准其中兩名少女的長劍卷去,招發中途,突又兩袖齊翻,露出一對白玉般的柔荑,皓腕輕轉,左右疾揮,投向另外兩名少女的胸腹。

  那四名少女訓練有索,此退彼進,劍藝吞吐,配合得甚為綿密,眼見後者將要傷在雯兒手下,忽又輕靈一轉,失去了蹤影。

  再說雲震一招落空,暗暗心驚,不覺倍加警惕,一面盡展所學,與敵周旋,一面穩定心神,不求傷敵,但求自保,同時運足目力,向那進退自如,撲擊不停的四名白衣童子望去。

  但見那名抱琴童子揮琴迎敵,每次進擊,那月琴必然發出一陣鏗鏘的絲竹之聲,那聲音初聽雖無異處,但細聽之下,頓時心慌意亂;使人有不知所措之感,當下怵然一震,不由更為留神。

  他乃聰明絕頂之人,已知琴聲有異,立時檢束心神,對那琴聲充耳不聞,一面見招拆招,伺機還擊,一面默察那陣勢變化,絲毫也不敢大意。

  須臾,他已看出這座四象陣,乃是以抱琴童子為首,合成彼此救援的銳猛之力,而四名白衣童子的身眼步法,卻又似聽從那琴音指揮,進退之間,井然有序,攻勢也愈來愈見快速,威力之強,竟大出雲震想像之外。

  他練功時日雖短,但技藝博雜,天智聰穎,交手數十招,早已看出那四名白衣童子年紀雖輕,造詣卻是個個不凡,單打獨鬥,等閒人已非其敵,合成這座四象陣聯手攻拒,更是非同小可,稍有不慎,立將濺血五步,遺憾終生。

  他心念電轉,暗暗忖道:欲破此陣,看來唯有擊傷那名抱琴童子,或是設法砸碎那把月琴,才有希望。

  但想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困難重重,頗不簡單。

  要知那四名白衣童子個人造詣已是不凡,對這四象陣的演變運用,更是訓練有素,各有默契,確實已達進退自如,變化莫測之境,況且那四名白衣童子各有所長。使筆使尺之人不去說他,單單那身佩革囊的童子,他那左手掌指翻飛,已自淩厲威猛已極,再加上那雙右手始終不離革囊,可知不動則已,一動必是暗器急襲,令人防不勝防。在這等嚴密配合之下,雲震想要達成心願,真是談何容易。

  羅侯公子眼見雲震應接不暇,一籌莫展,心頭大感快慰,不由泛起一層陰惻惻的笑意。轉臉望去雯兒,但見雯兒陷身陣中,雖是左衛右突,騰挪自若,並未落在下風,但也被那綿密的劍幕困在其中,始終不得脫身。

  於是,他笑意更濃,忽然大聲說道:「高姑娘,刀劍無眼,你迅即認敗服輸,免得有人留手不住,傷了你的性命。」

  雯兒恍若未聞,仍舊在陣中閃展騰挪,封架不歇,力敵四面攻來的長劍,不時更拍出一掌,襲出一指,逼得那四名使劍少女連連閃避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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