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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第十四章

  這變化,大出雲震意料之外。

  按說,雲震趕來此處,目的乃是阻撓羅侯宮與金陵王府聯姻結盟,眼前情況發展至此,可說目的已達,雲震大可辭去,但他卻似有些呆了,愣愣的望著那黑衣人,竟然不知所措。

  這時,羅侯公子忽然站起,向黑衣人抱拳為禮,道:「晚輩有不情之請,望前輩俯允。」

  此人平日眼高過頂,目空四海,就以輩份年齡而論,他與金陵王也是同輩人物,目下如此謙卑自貶,不言可知,為的乃是高潔。

  黑衣人已經起身,似欲離去,聞言住足道:「說吧!」

  羅侯公子手指雲震,道:「晚輩可否向他追回『羅侯心法』?」

  黑衣人看了雲震一眼,再將目光向羅侯公子,倏然,他目中精光暴射,冷聲道:「你倒未忘禮數,哼!」

  哼聲方落,人已轉過屏風,消失不見。

  羅侯公子怔得一怔,也不知他允是未允?

  但這聲冷哼,宛若堅冰觸體,其寒澈骨,倒將雲震自迷惘中驚醒過來。

  人雖驚醒,卻向屏風撲去,大聲道:「金陵王……」

  言未落,人己住足,原來鐵娘手拄鋼杖,擋住了去路。

  鐵娘冷然道:「幹什麼?」

  雲震惶然道:「雯兒她……」

  鐵娘喝道:「誰是雯兒?退下。」

  雲震急道:「雯兒就是高潔……」

  鐵娘冷哼道:「我家小姐名諱,豈是你叫的?」

  舉杖一掄,攔腰掃到。

  這一杖疾風勁嘯,勢道淩厲無比,雲震心中暗驚,但此刻一心念著雯兒,疾退又進,雙手一分,陡然向那鐵杖抓去,大叫道:「讓開!我要見雯兒。」

  鐵娘先是一怔,隨即想起前此曾被雲震抓住鋼杖,知道雲震內力渾厚無比,心中警惕,手下一壓一振,鋼杖挽起鬥大杖花,往雲震右脅搠去,怪聲叫道:「好哇!你要見雯兒,老身偏是不讓你見。」

  雲震已非昔日阿蒙,況且性格堅毅,決定之事,極少遇難而退,此刻他一心要見雯兒,鐵娘怎能阻止得了。

  只見他右臂一圈,抓向杖端,左臂伸掌駢指,疾向鐵娘手腕關節切去,使的竟是「粉金碎玉掌」。

  要知雲震與雯兒耳須廝磨,相處已久,不但同床共枕,肌膚相親,而且體質相近,氣味相投,早已心心相印,不可分離。他眼見雯兒服藥錯睡,雖明知「太陽丹」對女兒家有益無害,卻仍是難以放心,總得見著雯兒無恙,才能安心離去,因之掌蘊真力,一絲也不留情。

  鐵娘一向驕狂自大,目中只有「主人」與高潔,眼下當著許多英豪之面,若是撤仗讓路,豈不丟盡顏臉?因之她寧可血濺當地,也不願退讓一步。

  她存下這般心思,雲震想要將她逼退,可也不易。

  這兩人同是堅毅剛強的性格,互不相讓之下,打得確是觸目驚心,兇悍無比,群豪不禁紛紛離座,圍了過去。

  忽見羅侯公子閃身撲出。一掌擊向雲震背心,喝道:「小子狂妄,敢在金陵王府撒野?」

  掌出在先,喝聲在後,此人端的陰狠得緊。

  雲震悚然橫飄,住足轉身,峻聲道:「閣下又算金陵王府什麼人?敢在金陵王府暗施偷襲?」

  他秉性寬厚,本非尖嘴利舌之人,但這時心系雯兒,已是大急,羅侯公子突施暗襲,一時也忍耐不住了。

  羅侯公子閃身撲出,群豪又複紛紛退去,原來群豪之中,半數以上,乃是羅侯宮的屬下。

  只見羅侯公子哈哈大笑,笑聲落地,臉色一沉,道:「閣下練過『羅侯心法』?」

  雲震微微一怔,暗忖道:舊話重提,此人打的什麼主意?

  心中在想,口中應道:「不錯!」

  羅侯公子冷然道:「你練過『羅侯心法』,可知後果如何?」

  雲震道:「羅侯宮凶名久著,這話公子已經問過一次了。」

  羅侯公子道:「你記得就好。」

  目光一愣,峻聲接道:「說!『羅侯心法』落在何人之手?」

  雲震夷然道:「在下已經說過,兩年後泰山之會,在下將『羅侯心法』親手奉還,此話公子未曾聽清嗎?」

  羅侯公子冷哼道:「你還想再活兩年?」

  雲震氣極反笑,道:「福祿夭壽,但憑天命,公子非是執壽之神,怎能斷定在下不能再活兩年?」

  羅侯公子冷笑道:「可惜你練過『羅侯心法』,你的生死握在本公子手中。」

  雲震大笑道:「既是如此,公子未免嚕嗦了!」

  忽聽一個爽朗的聲音敞笑道:「不是他嚕嗦,他是在宣佈你的罪狀,動手之際,好叫在座之人不能出手幫你。」

  雲震暗暗一驚,忖道:這話不錯,羅侯宮追回本門武功。局外人自是不能插手,但羅侯公子大可直言宣佈,何須轉彎抹角,看來這羅侯公子太過陰險了。

  心中在想,目光向群豪之中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是位文士打扮的青年人,那人身穿紫色儒衫,年約二十三四,臉貌英俊,氣度軒昂,長眉下,雙目炯炯有光,一眼可知,此人功力深厚,乃是武林中百難選一的高手。

  這時羅侯公子目露凶光,凝注那文士,喝道:「閣下話含譏諷,敢是有意插手架梁嗎?」

  那文士雙手一擺,笑道:「我無意插手,只望貴公子不要再攪醋缸就行了。」

  突然笑聲震耳,歷久不絕,那笑聲發自紫衣文士四周,雲震留神細察,發笑之人總計一十二名,這些人有老有少,個個目射精光,太陽穴高高隆起,好似都是紫衣文士手下,俱有一身上好的武功。

  雲震不覺又驚又疑,暗暗忖道:這位紫衣人是何來路?膽敢如此戲耍羅侯公子?金陵王怎會請他前來赴會?

  疑念未已,忽見羅侯神君站將起來,道:「若是老夫兩眼未花,尊駕該是關外五龍山『鎮遠侯』薛逸民門下?」

  紫衣文士心頭一驚,臉上神色如故,笑道:「盛名之下無虛士,在下足跡少履江南,神君能以一言判定在下出身門戶,足見高明!足見高明!」

  羅侯神君倏然變色,陰聲道:「那也不比閣下狗鼠逾牆之技高明多少。」

  紫衣文士朗聲—笑,道:「狗鼠之技,趁虛蹈隙,雖含兵家之理,卻當不得高明二字,倒是神君爪牙,日處優涯、沒有什麼大用了。」

  這兩人唇槍舌劍,各展損人之技,隱隱之中,火藥氣味極是濃重,華堂內刹那沉寂下來。

  雲震不禁暗暗忖道:羅侯宮的爪牙往來巡梭,緊張萬分,原來是攔截這位什麼「鎮遠侯」薛逸民門下。但不知「鎮遠侯」究竟是何等樣人,又如何與羅侯神君結下仇怨?

  他留神觀察紫衣文士,覺得紫衣文士雖是利嘴薄舌,卻不失是個方正直之人,尤其是,面對羅侯神君這等魔頭,居然談笑自若,毫不慌忙,而且詞鋒銳利,絕不相讓,這份膽氣,這份魄力,雲震倒是衷心佩服!

  要知雲震也是極端正直之人,但他過於寬厚仁恕,雖是面對惡魔,滿腔怒火,也不會逞口舌之利,出門損人,這紫衣文士卻是毫無顧忌,倒也算是替他出出怨氣了。

  羅侯神君果然經不起一再撩撥,只見他臉色一沉,喝道:「黃口孺子,尖嘴利舌,老夫不與你一般見識。說!薛逸民來了沒有?」

  紫衣文士不動聲色,道:「垂垂老朽,昏潰無能,用不著勞動家祖鶴駕。」

  羅侯神君鬚髮皆張,目中神芒暴射,右手已自提上桌面,眼見就將發難,那紫衣文士忽然目光一愣,沉聲喝道:「丁振魁,這裡是金陵王府,不是你羅侯魔宮,你要知情識趣,莫要貽笑大方。」

  他說的乃是實情,羅侯神君全身一震,這等時機,他正欲拉攏金陵王,怎能在金陵王府與人動手?但他豈有容人之量,一怔過後,隨即冷聲道:「也罷!說個時地,老夫要替薛逸民教訓於你。」

  紫衣文士道:「在下入關,目的就是找你,你若不將先父一段公案交代明白,上天入地,在下也不會放鬆于你,時地你說吧!」

  羅侯神君咬咬牙,說道:「明晚三更,鐘山之巔,老夫等你。」

  紫衣文士道:「在下准時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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