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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寂然片刻,羅侯公子倏地陰沉沉一笑,道:「此時你情天驚變,痛不欲生,本公子偏不取你的性命,等到你生機複萌,對人世再生留戀之時,公子爺立刻置你於死地。」

  雲震聞言,心神暗暗一顫,道:「閣下倒是深悉世人的心理,只是過於惡毒了。」

  羅侯公子冷冷一笑,一顧身旁的姬妾,峻聲道:「仙露搜他身上。」

  那名叫仙露的女子格格一笑,移步上前,搜索雲震身上。

  雲震淡淡說道:「在下早已講過,那黃絹已經轉贈他人,不在身上了。」

  那仙露噗哧一笑,道:「信不過你。」

  雲震口噙冷笑,任由她去搜索,那仙露搜遍雲震身上,笑道:「這人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羅侯公子目光一轉,朝丁公望一施眼色,命他留在當地,看守雲震,自己帶著姬妾屬下,大步向洞中走去。

  雲震口齒啟動,有意說一聲,那黃絹不在洞內,心念一轉,終於忍住,垂目望地,枯坐不語。

  羅侯公子率領手下,在洞中仔細搜索一遍,既未搜出那篇心法,也未找到任何特殊之物,只得率領眾人,退出洞外。

  雲震睹狀,手撐地面,緩緩站立起來,神色之間,淡漠異常,大有任憑宰割,絕無怨言之意。

  羅侯公子冷冷一笑道:「你光棍一點,隨本公子回返宮中,聽侯裁奪。」

  雲震緩緩說道:「在下尚有未了之事,若有逃脫之望,那就不客氣了。」

  羅侯公子傲然道:「哼!你盡可試上一試。」

  轉身大步行去。

  眾人尾隨在後,雲震心灰意懶,默然垂首,隨著眾人行去。

  那丁公望負有看守之責,走到雲震身旁,冷冷說道:「小子,放乖一點,惱得我家公子性起,喂你一粒藥丸,你就悔之晚矣。」

  雲震置若罔聞,但覺腦海之內,時而空空洞洞,時而混亂一團,舉步之間,胸口隱隱作痛,難受之極。

  來至那片崖壁下,羅侯公子將手一揮,姬妾屬下紛紛縱身躍起,手足並用,朝上攀登,遇上那險峻難上之處,利用事先安置好的繩索,攀緣而上。

  這山峰壁立幹尺,險峻已極,又在大雪之後,若非事先安置了繩索,縱有絕世輕功,也無法登上峰頂,雲震內腑重傷,手足無力,丁公望以繩索縛在雲震腰上,將他垂吊上去。

  峰頂,山如玉簇,林似銀妝,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蒼穹如蓋,彷佛伸手可及,柳絮般的雪片,滿空飛舞,令人有眼花繚亂之感。

  雲震站穩了腳步,回首下望,雲氣氤氳,已遮斷穀底的景色,大雪紛飛中,山谷好似一個絕大的玉盆。不過,雲震的目光彷佛能夠洞穿雲層,透視穀底的景物,那清澈寒塘,白石小徑,整齊的臺階,寬敞的洞府,紛紛浮現於眼底;他恍惚突然看到,一位長髮披垂,白衣勝雪,溫柔美麗,天使一般的少女,懷著無限的柔情蜜意,哀傷地站立在洞府之前,翹首上望,目送著自己離去。

  忽聽丁公望喝道:「雲震,走啦!」

  雲震心神一震,轉眼望去,羅侯公子已當先行去,眾姬妾緊隨左右,其餘屬下尾隨在後,當下暗暗一歎,咬緊牙根,隨同眾人奔去。

  下了山峰,約莫奔行了個把時辰,經過一片山坳,羅侯公子等的馬匹留在該處。那燕黛葬身穀底.空下一匹馬,剛好讓雲震騎上,此時天已入夜,雪光映照下,十余騎高頭駿馬,冒著風雪,投西而去。

  一路上,只有羅侯公子與眾姬妾偶爾談笑幾句,其餘的人都不講話,黎明時分,出了括蒼山區,打尖進食之後,順著山麓,迤邐西行,繼續趕路。

  到此時為止,雲震腦中依舊是一團混亂,無法思索事情的經過,雯兒,那天使般可愛的姑娘,與雲震同處幽谷,渡過那長長一段神仙般的日子以後,突然之間,面目全非,將雲震視同陌生之人,更在雲震與人性命相搏,內腑重傷之際,加上那幾乎致命的一掌。

  此事過於奇突了,奇突得不近情理,令人無法想像其中的原因。這突來的打擊,令雲震不勝震驚,不勝駭異,以至不敢去思索內中的原因,唯恐明白其中的道理以後,將會心碎腸斷,承受不起。

  冬日苦短,不覺已是薄暮時分,大雪紛飛中,馬隊馳入一座小鎮,鎮中僅有一家客棧。村野小店,簡陋之極,忽然來了十多位豪客,一時之間,殺雞燙酒,忙亂異常。

  這客棧總共有四間客房,兩間較大的被羅侯公子與眾姬妾住子,其餘八名屬下,六人住了兩間小房,另在店堂中,搭了一張床鋪,供丁公望和另一人度夜,雲震分得一床棉被,將兩條長板凳併攏,準備渡過漫漫寒夜。

  酒飯之後,羅侯公子與眾姬妾逕自回房,丁公望等也各自安歇,想是羅侯師徒馭下極為嚴厲,丁公望等八名屬下,武功個個不弱,但卻循規蹈矩,毫無一般江湖豪客那種火火的樣子,這一日一夜,雲震從未聽他們大聲說笑過。

  那羅侯公子目空四海,根本未將雲震放在眼內,仿佛雲震的存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丁公望等跟著主子的態度行事,因之也冷冷漠漠,並不表示特別的敵意,似乎只要雲震識相,乖乖地跟著走路,彼等電懶得多找麻煩了。

  須臾,所有的人都就寢了,客棧中一片沉寂,除了大門外呼嘯而過的寒風外,只有後房中,偶爾傳來幾聲嬌柔的笑聲。

  雲震裹著棉被,靜靜地坐著。一燈如豆,照著和衣而臥的丁公望和另一人,那兩人鼻息勻緩,大概已經進入夢鄉了。

  雲震心中暗暗忖道:難道我真的俯首貼耳,就這樣跟到羅侯宮去,聽侯宰割麼?

  想到逃,首先想到馬匹,經過這一日一夜冒雪趕路,馬匹已疲乏不堪,再說縱有—千里良駒,在這曠野雪地,也逃不脫羅侯公子的追跟,而他內腑本已重傷,再經過這一日一夜的勞累,傷勢已更加沉重,非但無力動武,連這嚴寒的天氣也抵擋不住了。

  雲震暗暗想道:若要逃走,首先須得養好內傷,而且要在人煙稠密之處,才有隱藏之地,尤其要一舉成功,若是逃而不脫,被追捕回來,那就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他雖心灰意懶,卻不願任人宰割,這時決心逃走,不覺精神一振,當心收懾心神,瞑目靜坐,緩緩調理體內的真氣,漸漸地,入了混然忘我之境。

  約莫持續了一兩個時辰,雲震噓出一口長氣,山定中蘇醒過來,一提真氣,覺得胸口的疼痛減少了許多,真氣運行到心脈中時,也暢通了不少。

  他暗暗估計,照這樣下去,有四五十日的時間,內傷或可痊癒。

  盤算中。不覺喟然一歎,睜開雙目,朝對面睡的兩人望去。那兩人睡臥的姿式,與初睡時完全一樣,看那姿態,全然是心安理得,高枕無憂的樣子,只有丁公望壓在枕頭下的點穴鐵筆,

  烏光閃閃,與人一種異樣的感覺。

  突然間,雲震,心中泛起一種奇怪的思想,暗道:這批人武功都不在我之下,在羅侯宮,卻不過僕役之流,我雲震是堂堂男子,

  可不能淪落到這等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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