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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左足微上半步,一掌擊了過去。

  這洞門外一片平臺,下接石級,平臺長寬不過八尺,面積甚小,因而兩人距離很近,青袍老者跨步出掌,正是伸手可及。

  這一掌飄忽快捷,勢道極為淩厲,但雲震一直等到對方手掌觸及自己衣衫,始才身形一閃,馬步一挫,橫拳一側,猛往對方手腕撞去。

  這一拳「猛虎當道」,又叫「石敢當」,乃是「開山拳」中的一招,若論招式,平淡無奇,但雲震使來,功力雄渾深厚,霸道之極。

  青袍老者見雲震一拳攻向自己手腕,拳勁如刀,若不立即撤招,手腕勢必被他一拳撞斷,不禁喝一聲「好」,右掌回收,左掌快如電光石火,颯然擊了過去。

  這左右兩掌連環迸發,使得天衣無縫,端的是江湖少見的高手。

  雲震見他左掌擊到,立即吸氣含胸,左拳一晃,往他左腕砸下。

  這一招乃是雲震與雯兒長日搏鬥,共同研製出來,若論拳勢,不合武術常規,狠卻狠在變招神速,出手迅捷,兇狠絕倫。

  青袍老者只覺一股重如山嶽的拳風,陡然撞到,不禁怒喝道:「哪有如此蠻橫的打法。」

  手臂一穿一扭,駢掌如刀,霍地砍了下去。

  這一穿一扭,乃是拳法中的上乘功夫,江湖中會這一招的人多,練得到家的卻少,這一招俗稱「仙劍斬龍」,以掌緣下砍,端的厲害之極,近身肉搏,臂動掌至,如被砍上,骨骼也斬得斷。

  雲震聳然動容,突地吐氣開聲。暴雷般一喝,一拳搗了過去。

  這一拳直搗對手胸口,拳風震耳,猛惡絕倫,青袍老者不及化解,迫得揮手一掌,硬接過去。

  只聽一聲輕響,如擊敗革,兩人身軀一仰,齊齊大退一步。

  那羅侯公子站立階下,負手觀戰,神色—片淡漠,似是兩人這一戰,誰勝誰敗,與他毫無關連。

  他身畔那名女子倏起輕聲笑道:「公子,這姓雲的好生彪悍。」

  羅侯公子神色肅然,道:「此人將一套簡單的拳術,發揮出無窮的妙用,以力補拙,以快制巧,正是武學之中,化腐朽為神奇的上乘境界。」

  說話中,雲震與那青袍老者已齊齊進撲,二度打在一起。

  此時,二人爭搶先機,以快打快,展眼之間,已搏鬥了十二三招。

  羅侯公子聳然動容,道:「咦,原來此人是高家的弟子。」

  先頭講話那女子,接口問道:「公子說的,是金陵高家麼?」

  羅侯公子神色凝重,隨口道:「嗯!」

  目蘊神光,凝注著打鬥中的二人,一瞬不瞬。

  那白衣女子看了數招,道:「久聞金陵王只有一個獨生女兒,他們家武功不傳外人,難道這雲震是高家女婿不成?」

  羅侯公子亦正疑雲滿腹,百思莫解,聞言之下,以眉皺了一皺,未曾答理。

  原來這八名身披貂皮外氅的女子,俱是羅侯公子的姬妾,講話的女子名叫燕黛,最得羅侯公子寵愛,她适才講話。羅侯公子未曾答理,當著眾家姐妹面前,臉上大是難堪,神色之間,頓時顯得委委曲曲,泫然欲泣。

  但聽羅侯公子道:「此人武功博而不純,並非金陵王親傳。」

  那燕黛回嗔作喜,嬌聲道:「若不是金陵王親傳,那麼—定是他女兒傳授的了。」

  羅侯公子微微一笑,道:「此人打來過於拘謹,好幾次坐失先機,當勝不勝,想是初臨大敵,第一次與人動手。」

  燕黛笑道:「年輕的人,能與『一筆震三湘』丁公望打到五十回合,武功也算不弱了。」

  這二人評頭品足,論說不休,一宇一句,俱都鑽入雲震耳內,

  雲震愈聽愈覺心煩,聽到此處,再也忍耐不住,大聲怒吼道:「閉嘴!」

  燕黛格格嬌笑道:「臨敵交手,講究的是抱元守一,心無二用,我們講我們的,你自要聽,怨得誰來?」

  雲震怒哼一聲,猶未反唇相譏,那青袍老者倏地一聲大喝,掌指齊飛,發動了一輪攻勢。

  原來這青袍老者名叫丁公望,原是三湘巨盜,一支點穴鐵筆,

  造詣頗深。二十餘年前,橫行三湘,已然得了個「一筆震三湘」的綽號,投入羅侯宮中,名位不過侍者,武功卻日有進展,遠勝往昔。

  雲震學武的方式與眾不同,雯兒異想天開,要他由不斷的激鬥之中學習招術,如此下來,雲震耐戰的功夫高人一等,而且招術博雜,往往在危急之中,化險為夷,丁公望以點穴筆成名,徒手對搏,又是舍長取短,如此一來,短時間內,也就無法將雲震擊敗。

  但高手對搏,不能有絲毫破綻,雲震心神旁鶩,應變不覺稍慢,丁公望立時搶制先機,展開了一輪疾攻。

  這一輪攻勢,掌指翻飛,連綿不絕,勢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下,雲震先機已失,迫處下風,頓時應接不暇,連連遇險,抵擋不住。

  若在寬敞之地,雲震或有扳回之望,這平臺地勢狹窄,無閃展騰挪之餘力,眼看不出十招,勢必敗在丁公望掌下。

  倏地,雲震腦海之內,閃出了雯兒的倩影,想起了雯兒,不覺鬥志彌堅,勇氣百倍。

  他心中暗暗叫道:雯兒臥病在床,我必須守住這洞門,寧可力戰而死,決不能眼看著敵人攻入洞內,侵犯到雯兒一根毫髮。

  心念一閃,精神大振,陡地大喝一聲,奮起神威,呼地一拳,猛然擂擊過去。

  這一拳隨性而發,來勢奇突,威不可擋,丁公望大吃一驚,怒喝道:「小子瘋狂了?」

  雙足一挫,疾退五尺,落足之處,已是平臺邊緣。

  只聽羅侯公子朗聲笑道:「好猛烈的一拳,真乃神來之筆。」

  丁公望羞怒交集,心中暗暗忖道:這小子無籍之名,我若戰他不下,只怕公子降下罪來,怪我弱了羅侯宮的威名。

  心念電轉,不禁冷冷一哼,欺身上步,一指點戳過去。

  只聽嗤地一聲,尖厲的指風,破空生嘯,刺得入耳膜生痛。

  雲震心神一凜,暗道:這老兒以指代筆,尚有如此威力,若是動用兵器,那還了得。

  心中在想,身子疾速橫閃,一招「電母照鏡」,揮掌反擊過去。

  但聽嗤嗤連響,丁公望冷笑不絕,「指天劃地」、「指東劃西」、「指鹿為馬」,一招緊接一招,連綿擊去。

  雲震聳然色變,「散花手」、「粉金碎玉掌」、「開山拳」,招招俱是兩敗皆傷,同歸於盡的打法。

  羅侯公子睹狀,知道雲震落敗在即,心中突然忖道:這小子練過羅侯心法,若讓他敗在一名侍者手下,豈不傷了我羅侯神功的威名。

  念頭一閃,頓時揚聲說道:「丁公望,你與雲公子鬥一鬥內力,看他『羅侯神功』已有幾成功力?」

  羅侯宮中令出如山,丁公望聞言,接口說道:「屬下遵命。」

  身形一晃,一掌拍擊過去。

  這一掌來勢如電,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雲震正當應接不暇之際,欲避無從,迫的舉手一揮,一掌迎擊過去。

  只聽「拍」的一聲,雙掌接實,頓時膠在一起,兩人身軀同時一震,面上都現驚容,隨即四目相接,凝然不動,拼鬥起內力來。

  兩人激斗方酣,正當心躁氣浮之際,陡然拼鬥內力,雙掌一接,同都傾力施為起來。

  展眼間,兩人頭上冒出了一片豆大的汗粒。

  這般比拼內力,絲毫無法取巧,丁公望數十年性命交修之力,自掌心源源湧出,轉眼工夫,已然占了優勢。

  這時,雲震雙目圓睜,額上青筋華露,滿頭大汗,涔涔而下,與丁公望相較,優劣之勢,一眼可見。

  羅侯公子目光犀利,遙遙一眼,業已看清真相,含笑說道:「初入門徑,功力尚淺。」

  撩起衣衿,拾級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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