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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在兩個堂主的伴同之下,北海派之主急步走到大廳門口;一見寒松齡在乾坤一乞背上,他肅穆而威嚴的臉上突然浮上一絲驚異與不安,脫口道:「老化子,他傷得怎樣?」

  乾坤一乞恭身而立,肅容道:「稟幫主,姓寒的內外傷俱很嚴重,如果不加以療治,絕無生還。」

  肅穆的老臉上浮閃著發自內心的怒意,北海之主冷聲道:「是誰傷了他的?」

  乾坤一乞偷眼望了樊梅芳一下,故作獻功邀寵之狀,道:「上稟幫主,此人與屬下相遇之時,已然身負內傷,但本座仍然貼上了六個手下的性命,才將他收拾下來。」

  老臉肅穆中更罩上一層寒意,北海之主冷哼一聲,沉聲道:「老化子,我可曾叫你去對付他?」

  乾坤一乞一怔,茫然道:「這……這……」

  北海之主冷聲道:「誰主使你去的?說!」

  北海之主左右兩側的兩個堂主,內心同時一沉,雖然他們都是城府深沉的人,喜怒不易形之於色,但北海之主這突如其來的一問,仍使他倆忍不住為之動容。

  乾坤一乞正包道:「稟幫主,是老要飯的從翠松園回來時,偶然間遇上的。」

  冷笑了一聲,北海之主道:「茫茫黑夜,雪野遼闊,老化子,你是怎麼個走法,會那麼不可思議的來個巧相逢。」

  乾坤一乞立時為之語塞,求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樊梅芳母女掃去,顯然,以他的身分,他不敢再多加辯解了。

  故作輕鬆地笑了一聲,樊梅芳道:「當家的,你這是怎麼了?在翠松園中,寒松齡已很顯的與咱們成了敵對之勢,雖沒達水火不容之勢,但卻絕非我們的朋友,莫說老化子只傷了他,就算要了他的命,也只有傷而無過啊,聽你的口氣,好像是對老化子傷了他很不滿似的。」

  北海之主脫口道:「梅芳,你不知道啊!」

  樊梅芳當然知道為什麼,但卻故作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

  北海之主嘴唇啟動了一陣子,但無法說出心中要說的話來,因為,那多少有些私情在內。

  右側那位堂主凝重地道:「夫人有所不知,三堂主叛主投敵,設下借刀殺人之計,若非寒盟主義伸援手,小主只怕早已命赴黃泉了。」

  故作驚詫失惜之狀,樊梅芳急聲道:「鳳環他現在怎麼樣了?」

  話落就要往裡闖。

  橫步攔住樊梅芳,北海之主沉聲道:「梅芳,你此刻進去,也無法見到他,賀老子正在給他治傷。」話落轉向乾坤一乞道:「老化子,你先把寒盟主送到後院靜心樓上,我隨後就帶巧醫賀老爺子來。」

  乾坤一乞先應了聲「是」,接著道:「白雲山莊,老要飯的是第一次來,那靜心樓的位置,老要飯的不知道。」

  樊梅芳道:「叫儀兒帶你去。」

  白鳳儀正中下懷,聞言移步引導乾坤一乞經大廳向院走去。

  目注三人消失於大廳中後,北海之主才向身側兩個堂主道:「一切都按我們計畫的進行,但要記住,除了三堂主的心腹人物之外,不要多捕無辜。」

  兩個堂主心中暗自松了口氣,齊聲應道:「本座遵命,幫主還有什麼吩咐的?」

  北海之主道:「寒松齡是三佛台心目中的最大敵人,他目前傷重無抵抗之力,你們要嚴加防範。」

  兩人又應了聲是,雙雙出廳而去。

  北海之主揮手遣散守衛的漢子,與樊梅芳並肩進入廳內。

  樊梅芳在桌前坐下,很突然地問道:「鵬飛,你相信郝、截兩位堂主嗎?」

  北海之主道:「不相信。」

  樊梅芳道:「那你為什麼叫他們負責白雲山莊的守護之責?」

  北海之主沉重地嘆息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樊梅芳道:「除了他倆之外,你覺得北海一派中,已沒有可供信賴的棟樑之材了嗎?」

  目光有些黯淡,北海之主凝視著桌子一角,蒼涼而沉痛地道:「梅芳,是我無知人用人之能,以致將北海一派,陷入今日的困境中。」

  樊梅芳以柔和的聲音道:「並非你無知人用人之能,而是你沒有名利之心,亦無獨霸武林之志。因此,你無法滿足他們的心願,否則,他們將盡一切為你效命的。」

  想了想,北海之主道:「你說得也許很對,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無法改變自己。」

  樊梅芳道:「鵬飛,人生猶如朝露,生的時光本已短暫,若在這短暫的時光中連自我的原有的一份真都喪失了,人生還有什麼價值,你不用改變自己,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你如何才能保有自己。」

  北海之主遲疑地道:「毀了北海這一派?」

  樊梅芳道:「假使它不屬於你的話,你絕無法保有它,人要統率一群狼,最後只有兩個可能的結果,鵬飛,你該知道那結果才是。」

  沉重地長歎一聲,北海之主道:「人將狼殺盡,或狼把人吞噬。」

  樊梅芳堅定地道:「不錯,只有這兩個結果。」

  北海之主痛苦地道:「北海一派,就讓它亡於我這一代嗎?」

  樊梅芳搖搖頭,鄭重地道:「鵬飛,你說的正好相反,要保有北海一派,你必須從頭做起,去毒瘡,除惡瘤,或將減輕自身的重量,但那卻是康復保命的唯一途徑。」

  北海之主搖著頭道:「說起來很容易,梅芳,但是,北海今日的一切,全都是我一手創起來的,我……」

  樊梅芳道:「你狠不下心腸?」

  北海之主道:「這其中並非全是惡人。」

  樊梅芳道:「我並沒有叫你去殘害好人。」

  北海之主道:「我們怎麼分辨善與惡呢?」

  樊梅芳凝重地道:「最主要的得先看看你有沒有重整北海門戶的決心,其他的都在其次。」

  北海之主沉聲道:「自從知道環兒傷在誰手中後,我就有了決心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分辨的時機,直到寒松齡突然被你們帶回來,我才想到一個可行之計。」

  樊梅芳與北海之主夫妻多年,彼此個性已能撲捉得到,聞言道:「引魚上鉤?」

  北海之主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把他安置在靜心樓,那裡距我們住處極為遙遠,他們會以為我們無法看護,只是……」

  樊梅芳笑道:「只是,我們必須設法看護他,是嗎?」

  北海之主點點頭,為難地道:「是的,但是,他們也會防到這一著。」

  樊梅芳道:「我們可以出一著他們無法想到的棋。」

  北海之主素知愛妻心智過人,脫口道:「你說說看。」

  樊梅芳道:「我們不派人守衛!」

  北海之主一怔,道:「你是說真的不派?」

  樊梅芳點點頭。

  北海之主道:「不,梅芳,我們不能這麼做,絕不能!」

  樊梅芳道:「為什麼?你怕他們傷了他?」

  北海之主點頭道:「不錯,我不能讓他們傷了他的命,梅芳,我們立身江湖,所講究的就是恩怨分明,所該做的是維待正義,為私利而犧牲有恩於我們的人,縱然做了能得有天下,我們也不該做。」

  樊梅芳點點頭道:「我並沒有叫你犧牲他啊。」

  北海之主不解地道:「傷重之下,無人守護,他如何敵得住侵襲之人?」

  樊梅芳道:「寒松齡不是個普通的人。」

  北海之主道:「任他是金剛化身,他那一身傷總不會是假的吧?」

  樊梅芳笑笑道:「那身傷全是真的,不過,我們可以把賀老爺子找去替他看看,賀老爺子你該信得過他吧?」

  北海之主道:「巧醫看著我由小而大,如果連他都不能信任,北海一派,將無可信之人了……」

  樊梅芳笑道:「連我也在內?」

  北海之主鄭重地道:「梅芳,我知道我承認了你所說的,你會不高興,但那卻是事實。」

  樊梅芳神包一整道:「這就更好了,一切,我們都可以如計而行了。」

  北海之主仍然猜不出樊梅芳想的是什麼,忍不住問道:「你要他立刻就把寒松齡醫好?」

  樊梅芳深沉地笑了笑道:「那將會使他們覺得吃驚,我相信這段時間內,他們必然會去探望他,乾坤一乞會告訴他們寒松齡的傷勢,如果寒松齡突然間恢復了,他們不知道將要怎麼吃驚呢!」

  北海之主茫然地道:「梅芳,你說的我一句也沒聽懂。」

  樊梅芳道:「我知道你不明白,但到那時,你就明白了。」

  這是間位於三樓的小巧臥房,房間約有兩丈方圓,佈置古樸典雅,柔和舒適,四壁暗紫色的窗簾拖地,在隆冬寒夜,燈光照映之下,使人自然的生出溫暖舒暢之感。

  透過窗戶,可以看得見白雲山莊後院的全貌,只是,此時正是白雪覆地的冬季,除了古松之外,能看得見的只是花圃、亭台的輪廓而已,想來春夏之季,這寬敞的院落必然是百花盛開,鳥飛蝶舞,再加以亭台相襯,綠頂紅柱相映,此地真堪稱是人間仙境。

  推開臥室的門,北海之主夫婦陪同一個年在八旬上下,鬚眉俱白,相貌清臒的老者緩步走了進來。

  白鳳儀和乾坤一乞相繼站起身來,探尋的目光,不停地在三人臉上搜尋著。

  掃了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滿身刀傷的寒松齡一眼,樊梅芳道:「賀老爺子不是外人,你們不用緊張,有他加入,計畫將更易於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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