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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雙方距離很近,幾乎看不出有任何時間間隔,四刀一動,便已到達了寒松齡胸前,就好像那張刀網原本就已罩在那裡了似的。

  刀下飄魂與斷魂刀的心裡跳得好像要蹦出胸腔似的,因為寒松齡的胸口距他們突然而來攻到的犀利刀鋒實在大近了,近得使他們怎麼也不會相信這一次他會有脫身的機會。

  興奮與恐怖同樣會使人心跳難以控制,此刻,刀下飄魂等人,就是因為那即將來臨的勝利的興奮,使他們心跳得不能自製。

  然而,此刻的四刀卻遇上了令他們無法相信的事。

  寒松齡竟如有形而無實的輕煙般地在他們四刀揮掃過的一刹那間幻滅消失了。

  在兩聲短促恐怖的慘哼聲中,刀下飄魂與斷魂刀機械地倏然轉過身子,一層若有若無,看來緩慢而卻又使人無法閃避的茫茫紅雲,就在他們轉過來的那一刹那間,飄灑到他倆的胸前。

  兩人本能地舉刀相抗拒,但兩柄厚背刀才只揮出了一半,突覺喉嚨一緊,全身力氣一瞬間完全消失而盡,「當嘟」兩聲。兩人手中的兩柄厚刀掉落石地上,各自撫著喉嚨,刀下魂與斷魂刀步伐瞞珊地向後退了四五步;往後雙雙仰面跌倒石地上,氣絕身亡,兩人咽喉上都有一個核桃大小的黑黑的而無血色的深洞。

  多年來,逞盡威鳳,所向無敵的四刀,就在這第二回合中,完全被寒松齡清除了。

  平靜、祥和地望著橫屍地上的那四個近身護衛,環刀掩日古嘯天的神情倒像在欣賞一幅曠古難見的古畫奇珍,臉上除了流露出佩服之情外,沒有一絲一毫的驚奇與駭異。

  寒松齡緩慢轉過身子,面向著環刀掩日古嘯天,而古嘯天雙目卻仍然盯在那四具屍體上,像是還沒有欣賞完。

  並不急在一時,寒松齡盡可能地壓制住心中熊熊熾燃著的復仇烈火,沒有立刻開口。

  看了好一陣子,環刀掩日古嘯天才抬起頭來,開口第一句就道:「年輕人,你那招『彤雲彌六合,的威力的確不同凡響,因此,老夫覺得他們死得一點也不冤枉。」

  寒松齡道:「古嘯天,你該不是現在才看出來的吧?」

  古嘯天點點頭道:「不錯,老夫在你一揚劍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只是,老夫未出口警告他們而已。」

  寒松齡道:「那你為什麼不開口,你怕不公平?」

  古嘯天道:「年輕人,也許你沒想過吧,生存之道,本來就有些不公平,就拿他們今天的死來說吧,以他們的能耐與你相搏,一開頭便已不公平。」話落一停道:「老夫,所以不開口的原因,是因為老夫知道,那沒有用。」

  寒松齡道:「假使你出手援助呢?」

  古嘯天道:「那他們就不至於死了。」

  寒松齡冷冷地道:「尊駕何以沒有出手試試呢?」

  古嘯天道:「年輕人,老夫用不著試,老夫知道,只要我一出手,你絕沒有辦法使他們在你劍下送命,老夫之所以沒有那麼做,也不是為了老夫答應你要與你公平地爭雄,主要的,老夫是為了維護自己既得的威名。」

  寒松齡道:「古嘯天,你想模仿一個梟雄的殘酷作鳳?」

  古嘯狂笑上聲道:「事實上,用不著模仿什麼,老夫也知道當今武林中人,暗地裡都稱我們是梟雄,事實上,年輕人,不管是英雄或梟雄,他們的成名都是以生命、血、汗換來的,唯一不同之處,就是各人的智力與手法可能有異而已。」

  寒松齡道:「古嘯天,一針見血,尊駕好簡明地道理啊。」

  古嘯天道:「年輕人,不管是侮辱或是讚美,都將於事無補,你,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也就是,擺在你眼前的事實。」

  寒松齡道:「擺在寒某眼前的是什麼事實。」

  「用智力爭雄于武林,我們達到了登上蓮台的目的,因此我們自然會預防到往日的故事重演而處處設防周密,年輕人,我說的就是眼前的三佛台,無人能改變的事實。」

  寒松齡道:「古嘯天,你的斷語可能下得太早了些了。」

  精目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環刀掩日沉緩地道:「年輕人,我說了你可別動氣,對敵最忌的,就是心神不能一致,尤其高手對敵,毫髮可判生死。」話落略一停頓道:「老夫要告訴你的是,自你家破人亡之後,我們五年來便無時無日不在找你,因此,你沒有機會練成絕藝報仇雪恨的,老夫方才已說過,天下事不公平的大多了。」

  寒松齡冷笑道:「你看准了寒某一定會生氣?」

  古嘯天深沉地道:「年輕人血氣方剛,大都如此。」

  怪異地笑了笑,寒松齡道:「當然,你也知道一個人一旦動了氣,絕非短時間內三言兩語所能消除的,是嗎?」

  古嘯天心頭一震道:「年輕人,老夫不能不承認你的話非常有見地,因此,老夫才事先勸你。」

  寒松齡道:「當然,你不會反對寒某說你這不是為了公平,相反的,是要在動手之前,先造成一種極端不公平的局勢,對嗎?」

  精目中奇光一閃,那光芒流露出少許不安與緊張,古嘯天道:「年輕人,口頭上,你防住了,正如你所說的,老夫確有此意,只是,年輕人,很可惜,你血氣方剛,因此,你無法改變你內心那種無法子息的情緒的事實。」

  寒松齡道:「假使我告訴你我根本沒有一點激動與憤怒的話……」

  古嘯天道:「不信,除非你能有不得不信的理由。」

  寒松齡以低沉寒酷的聲音道:「既然已等了五六年,就不會在乎這一段短暫的時間了,古嘯天,五年不是個短時間吧,因此,你該能想得出一個心無旁騖、處心積慮要尋求報復的人,在這段漫長的歲月中,除了鞏固他復仇必須的基礎所花的時間之外,餘下的時間他會幹些什麼呢?假使你想不到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他用來思考他殺仇人的步驟,我方才說過,五年不是個短時間,因此,他每一步,每一著,都會想得十分周到而具體,而要有這些周詳的設計,他的第一個要克服的難關,就是怎麼樣來平復他自己的激動情緒,一旦他能控制他自己的情緒了,那復仇已不只是他尋求報復的唯一的目的,他會把他看成事業一般的先權衡輕重利害,然後再決定取捨與下手的時機,因此,古嘯天,我要明白地告訴你,用不著再動什麼心機,你的經驗、心思或許都比我周密,但是你永遠無法用言語動搖半點我復仇的大計。」

  平和低沉的語氣,使環刀掩日古嘯天心底極不自在地湧上一絲寒意,對著寒松齡,他道:「寒松齡,你的說辭或許令老夫相信,但這並不是你眼前最重要的事實。」

  寒松齡陰冷地道:「古嘯天,事實上不管你怎麼說,眼前你已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古嘯天道:「一決雌雄。」

  寒松齡語聲殘酷地道:「古嘯天,這次你猜錯了,擺在你眼前唯一的路,就是你死——緩慢地,按照我的計畫,死!」

  寒松齡冷森的目光,殘酷的語氣,使環刀掩日古嘯天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襟,只覺得由心底深處冒起一股莫可名狀的恐懼。

  借著向前跨出一步的舉動,環刀掩日古嘯天掩飾過他那種失態的神情,冷冷地道:「寒松齡,你的言行是能令一個初出道的人不戰而栗,心生懼意。」

  寒松齡冷冷地道:「古嘯天,不要掩遮,我知道,你也在戰慄,你也在恐懼。」

  古嘯天大笑一聲,道:「年輕人,你說溜了嘴了。」

  寒松齡陰冷地道:「古嘯天,你的恐懼是你潛在的意識,不只是你,他們兩個也是一樣,因為,你們欠寒某大多了,欠債的人,遇上債主,他的心目中自然會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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