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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第十三章 血染翠松園

  冷冽、寒森的劍光一閃,三人圍坐的那張桌子便完全被罩,住了,出手快捷、怪異,荒城之劍,確有動人心魄的威力。

  完全沒想到荒城孤劍會突然插手。寒松齡俊臉上浮現的那絲驚容還未消失,便又突然掠上一抹更深更濃的驚訝與惶恐,右手閃電般抓向寒劍劍柄,左手也緊;巨著托向桌子的底面,同時沉聲道:「別碰它們。」

  悟本那張老臉上也掠過一絲驚色,他,並不擔心燕行雲能阻住那些飛錢,而是震驚手他出手的快捷怪異。

  寒松齡的低沉而帶著焦急的聲音才一入耳,燕行雲的劍也接觸上首先沖到的兩面飛錢上了。

  就在這時,白鳳公主突覺眼前一黑,視線突然被面前那張翻起的桌面完全遮住了。

  嘩啦啦的一陣碗盤碰地的大響聲中,白鳳公主耳中隱約又傳進一片快劍破鳳之聲,與幾聲驚訝的輕呼聲。

  這一連串聲響之後,緊跟著的是一陣死一般的沉寂。

  桌子,又恢復了原狀,十面切入木數寸,仍在顫抖晃動著的銅錢取代了那上面的懷盤碗筷,白鳳公主此時才明白那桌子為什麼會突然翻起來了。

  左臂上有兩道不算淺的的血槽,汩汩外流的血槽已染紅了燕行雲整條衣袖,但他卻並不覺得痛,也許,眼前這短暫的一瞬間所發生的一切,已然使他忘記了他自己了。

  俊臉又恢復了原來的冷漠與平靜,寒松齡關切地低聲道:「行雲,先紮紮你左臂上的傷,還有好戲沒上場呢?」

  燕行雲看看全被染紅了的左臂,再看看右手中抓著的劍,他腦海中又浮上了方才的那一幕。

  他親眼看到自己全力的一劍不但沒有把迎面飛來的兩面飛錢擊落,卻反而把它們碰得轉了一個大彎,切向自己左臂。就在他無法閃避的時候,寒松齡的劍遞過來了,那兩面銅錢突然變成了十六塊,勁力全消,他左臂就碰上了十六片中的兩片,他可以想像得到,假使寒松齡那一劍沒有及時到達,自己會有什麼結果。

  同是一劍,寒松齡卻能將那種勁道奇大、遇力即轉的飛欽切成十六片,而自己……這使燕行雲對寒松齡深不可測的功力又多了一層認識,對這個年齡僅有自己一半的年輕人,他又多生出三分由衷的敬意。

  看看一直沒動的燕行雲,寒松齡再次提醒他,道:「行雲,紮紮你的傷。」

  荒城孤劍燕行雲由回憶中到了現實,先是一怔,接著大笑道:「哈……這點傷算不了什麼!小主,你又救了我一次。」

  淡淡地,寒松齡道:「事情也許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先把傷……」

  似乎有什麼話急著要說出來,燕行雲搶口截住寒松齡未完的話道:「除了把咱這個身子變成兩段之外,的確也沒有什麼嚴重的。」話落一頓,突然凝重地道:「不過,有一天,我倒真希望這個身子變成兩段,四段,或更多段,為你,小主……」

  熱切、誠摯的聲音震人心弦,寒松齡俊臉一變,凝重低沉地道:「這是什麼話?」

  泰然地笑笑,燕行雲道:「這是我心底深處的話,小主,你是燕行雲有生之年所見到的人中,唯一堪稱深藏不露的真人,好了,咱們不談這些了。」

  寒松齡道:「那麼紮紮你的傷吧。」

  冷酷地轉動目光掃了那邊業已因震驚而站起身來的悟本一眼,燕行雲道:「小主,你並不完全瞭解我。」

  寒松齡一怔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燕行雲的目光重又轉到悟本臉上,低沉地道:「我現在還沒有時間管傷口。」話落一腳踢翻身後的椅子,大步向悟本走去。

  突然會意地笑了笑,寒松齡道:「我忘了你也是個不肯賒帳的人了。」話落,突然轉向趙宗源與康氏兄弟三人,寒聲道:「姓趙的,你們三個不動,寒某絕不動手。」話落又轉向面向著悟本而坐的那個人道:「還有那位使者朋友,你也不例外。」

  慢,緩慢得帶有些陰沉沉的感覺,那人站起身子,再轉過身子,以冷得不帶人味的聲音道:「年輕人,這是命令?」

  總算看清那張臉了,殘眉塌鼻,薄唇大嘴,臉色陰晦,這張臉,本已夠瞧半天的了,卻偏偏自左上額至右嘴角間又斜上那麼一道大刀疤,使人又得多看上大半天。

  寒松齡冷冷地道:「不錯,醜朋友,因為你道行還差得遠,因此,你得聽我的。」

  本就有點不大像人的臉,此時猛一扭曲,可就有些嚇人了,疤面人冷聲道:「年輕人,你說了老夫最忌諱的一個字。」

  寒松齡冷冷地道:「除了那個字之外,寒某不知道用哪個稱呼你才恰當。」

  「你不知道老夫是誰?」

  寒松齡淡淡地道:「尊駕標記就在臉上,七使者中,除了尊駕之外,誰會有疤面閻羅的雅號呢,不過,寒某仍以為先前的稱呼比較切合實際。」

  陰慘慘地笑了一聲,疤面閻羅冷聲道:「你這是有心找碴了?」

  俊臉突然一寒,寒松齡道:「就是這麼說吧,朋友,你可是不服?」

  疤臉猛一扭曲,人已如驚電般的向前閃射出四五尺遠,雙腳尚未踏實,一股淩厲無比,隱帶雷鳴之聲的狂飄已攻到寒松齡胸前。

  疤臉上事先沒有半點出手的徵兆,掌出也沒吭半聲,疤面閻羅的戰法就如他的外表那麼陰毒。

  站在悟本面前不到三尺處的荒城孤劍本來可以出手阻攔,但他卻沒有那麼做,因為,他對寒松齡的信心已不會動搖了,他知道他處理得將比自己更乾脆,就算他在完全無備的情況之下,也會比自己全神戒備時還要有威力。

  荒城孤劍燕行雲的確沒有料錯,寒松齡迎著疤面閻羅攻來的淩厲掌鳳輕巧地揮出一掌。

  任何人也看不出寒松齡這一掌有什麼威力,但是,任何人也看得出他這一掌迎得既准又快。

  疤面閻羅兩者都看見了,但他臉上卻掠過一絲掩不住的喜悅,他相信,准與快絕抗衡不了自己那全力擊出的兩掌。

  轟然一聲大響,迴旋激蕩的掌鳳餘勁震落了大廳梁上多年積聚下來的飛灰積塵,飛揚飄散,如濃雲密霧般地籠罩下來,使人幾乎無法看清身前三尺之外的景物。

  雖然看不清,眾人的目光卻依然不能自主地在敵對的雙方之間來回地流轉著。

  落塵由濃變稀,趙宗源與康氏兄弟的三顆心卻在不停地向上提,隨著那顆向上提的心,三人六道目光停止了流轉,全落在疤面閻羅身上了。

  的確夠狼狽的,疤面閻羅右手扶著身後的桌緣,那是他方才沖出去前的立身位置,本就陰沉晦暗的那張疤臉,此時更罩上一層灰白的氣色,亦發顯得不帶人味了。

  在場的全是明眼人,明眼人都看得出疤面閻羅這次吃了大虧了。

  關外逸叟趙宗源並不關心疤面閻羅吃虧與否,但他卻不能不關心自己的勝敗存亡,他,明白疤面閻羅的功力,因此,對眼前重創疤面閻羅的這個年輕人,他不能不關心了,因為,他只用了那麼輕描淡寫的一掌。

  直到此刻,關外逸叟那顆心雖然仍在失去常態地激烈跳動著,但身為此間的主人,他卻不能不開口了,有點生硬地打了個哈哈,道:「好手法,好掌力,年輕如寒盟主者,能有這般身手,的確可喜可賀。」語氣倒像一個長者在獎勉晚輩。

  冷冰冰地笑了一聲,寒松齡泰然目注趙宗源道:「尊駕可是也想試試?」

  康氏雙傑忍不住同時冷哼了一聲,才想起身離坐,卻同時被趙宗源按住了。

  深沉地笑了笑,趙宗源意味深長地向靠門口屏鳳處的那個老乞丐掃了一眼道:「咱們身為地主,雖說不能樣樣全讓客人稱心如意,起碼,也得讓貴客們完成幾個心願,才不失地主本份啊。」話落目光凝注在老乞丐臉上,道:「老花子,你離門最近,你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盡你的本份吧。還有,三使者,你也該出去散散心。」

  老化子自始至終都在自酌自飲著,除了飛錢追魂頭陀發射出二十面飛錢時,他臉上浮現出一絲驚容之外,再就沒抬過頭,好像大廳中發生的一切,是在另一個他完全看不見的世界中的事似的。

  似乎早就有了什麼安排了,疤面閻羅應了兩聲,大步出廳而去。

  目注疤面閻羅消失於門口,乾坤一乞聞言仰頸飲盡杯中的酒,怪異地凝視著趙宗源那張平和中隱約散發出奸猾的老臉好一陣子,才吃吃地笑道:「老要飯的等了很久了,趙大盟主,你不吩咐,我老要飯的也知道該怎麼做的。」

  話落,起身大步走向門外,只幾步便已消失於屏鳳後了,廳內傳來他蒼勁的聲音道:「蒼蒼青天不可欺,未曾做事他先知,善惡要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哈哈,只爭來早與來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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