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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滿頭蝟張的短髮,用一道金匝匝著,微黑的一張胖大圓臉上,眼鼻口靠得極近,被那張圓臉一襯,一眼看上去,就像擠在一處似的,三角眼、蒜頭鼻、霜發、蒼眉,雖然年歲已在七旬上下,除了有一股令人觸目就能感覺出來的陰沉煞氣之外,沒有絲毫老年人的慈祥與端莊。

  偏著腦袋,眯著那雙淩芒閃射的三角眼,上下打量了寒松齡好一陣子,才似笑非笑地道:「平音夢谷,滅三星幫,退易公子,寒小哥能在談笑間為之,的確堪稱關外第一位少年英雄,今日得見,嘿嘿,真是嘛,嘿嘿,幸會,幸會。」臉上雖然帶著笑容,聲音中卻含有一股冰冷的肅煞之氣。

  趙宗源又轉向寒松齡道:「寒少俠,這位大師就是悟本大師。」

  淡淡地,寒松齡道:「二十四面飛錢,生平出手;未用過三面以上,因而博得飛銥追魂頭陀的綽號,大師可也算得上是當今之世的名宿之一了。」

  飛錢追魂頭陀悟本聞言胖臉微微一變,皮笑肉不笑地道:「寒少俠,你還知道些什麼?」

  望著飛錢追魂頭陀,寒松齡意味深長地道:「並不比大師本人知道的多,但也絕不只這麼一點,大師要寒某現在說嗎?」

  把一隻厚唇閉得緊緊的,飛錢追魂頭陀悟本重重地把頭連點了好幾下,低沉地道:「寒少俠可準備進大廳?」

  寒松齡淡淡地道:「寒某既然為了祝壽而來,豈有不進大廳之理。」

  突然仰天大笑了一聲,悟本道:「哈哈……很好,那麼剩下的咱們就留著進人大廳中再談吧,現在,老夫要當著各位的面前,處理一件私事,寒少俠不要見笑才好。』』話落轉臉向著陳修道:「陳修,你當著趙老爺子之面,得罪趙老爺子與本座的貴客,好像不大對吧?」

  堆山道人陳修老臉登時一變,急聲辯道:「啟稟使者,您有言在先,說咱們與姓寒的勢……」

  胖臉突然一沉,一張面孔,立時盈滿殺氣,飛錢追魂頭陀冷冽地喝斷陳修的訴苦道:「陳修,你聽誰的令了?」話落緩緩把手伸入寬大的僧袍中。

  好像知道他這個動作代表的是什麼,堆山道人陳修一張老臉立時變成了死灰色,急聲扈「使者,陳修知錯了;」

  悟本冷酷地道,「你選擇哪條路?」

  陳修叫道:「使者,弟子我……」

  精目中爆射著寒光,飛錢追魂頭陀斷喝道:「說!」

  面向著飛錢追魂頭陀。陳修一雙精眸緊盯著悟本伸往懷中的右手,開始一步一步向後緩慢地向出來時的那間大廳退去。

  寒森森地點點頭,悟本道:「好,你選的路與過去那些人相同,本座也不例,僅以一面飛錢為限。」

  步伐越退越緩,陳修估計著應該距離門口不太遠了,突聽身後傳來砰然一聲關門聲,一顆心不由向下一沉,慌亂之下,轉身倏然向屋頂上飛躍上去。

  人在情急之一,往往會有一種超越尋常的力量。陳修轉身躍起,均比他往常快出很多,飛身上屋,只不過眨眼一瞬間而已。

  隨著剛升上屋頂的沖勢,陳修伸腳向屋簷上踏去,就在這一瞬間,飛錢追魂頭陀一直伸在胸前的右手,突然向揚出,一道白光應手而出,其疾如電。

  陳修足尖才一沾到瓦面,那道白光已自他頸項間一閃而過,淩空或起一個大弧形,反兜回來。

  「嚓」的一聲輕響才傳人眾人耳目,陳修突然仰面翻躍下來,一抹憤紅的血光,把原本黏在頭上的那顆頭顱沖出了三四尺遠。

  伸手接住兜空落下來的那面薄如蟬羽的銀錢,飛錢追魂頭陀掃了寒松齡一眼道:「悟本失禮了,寒少俠請裡面敘話。」

  俊臉上雖然沒有表情,寒松齡心中卻暗暗打了個結,暗忖道:「錢面薄如蟬羽,出手時鳴聲極微,如非內功修為達上乘境界,絕難分辨出其攻擊的方位,如果動起手來,此人非先除掉不可。」心念轉動間,漠然地道:「尊駕請。」

  從寒松齡臉上沒找出一絲異樣之色,趙宗源覺得有些失望,也有些替今日的安排擔心,音為,他一直估不透寒松齡武功的深淺,只是,這些他無法形之於外,故作輕鬆地朗笑一聲道:「二位都是遠來之客,不要客套,大家請進,來來來,請進。」話落當先引路向大廳走去。

  內廳的氣氛比之外廳要輕鬆得多,行令、猜拳,聲喧房外,足見這些人比外廳的都深沉老練,而深沉老練的程度,則與個人的修為與聲望有著不可分的關連。

  寒松齡人未進入廳內,心中暗自一凜,忖道:「從這裡的氣氛判斷,趙宗源與三佛台的主力人物,全在這裡了。」思忖問,人已跟著趙宗源踏進大廳。

  這座大廳沒有前一進的大,但卻小不了太多,雕樑畫棟。氣魄十足,四壁共掛著八盞大宮燈,雖在白天,仍能覺察出宮燈的明亮。

  廳內一色地擺著五張棗木大八仙桌子,在這寬敞的大廳內,顯得有些疏疏落落的。

  桌子排得很整齊,正對著大門屏鳳的一張主桌兩側,對徘著四張。中間相隔有五六已,是一條寬大的走道.五張桌子雖然全部陳設有杯筷,酒菜,但卻沒有一張桌子坐滿的,不僅沒有坐滿,而且還全空一桌,似乎是特地留下來的,而那張空桌,緊鄰著正中間的主席桌子。

  趙宗源親自將寒松齡一行四人帶到那張桌子安頓下後,然後回到主位上,道:「來來來,老夫替各位引見一位近日來名震關外的少年英豪。」話落一指面向著走道而坐的寒松齡道:「這位就是各位耳聞而未曾謀面的寒松齡寒少俠。」

  眾人本就猜到他是誰了,目光也一直跟在他身上。但是,話自趙宗源口說出來時,仍然引起一片輕微的騷動聲,就像自己明知幕後躲的是什麼人,而此人卻突然出現時,仍能令人驚愕一般。

  向大廳中掃了一眼,趙宗源笑著轉向寒松齡道:「寒少俠,你想是自己獨自去拜會在場的各位好呢?還是老夫替你引見引見?」

  這很明顯的,是趙宗源出的一個難題,因為,寒松齡絕不可能厚顏要人替他介紹,因為,那麼做,無異是自降身分,有意高攀,但是,如果自己去拜會,也同樣的是落個移尊就教之名。

  淡淡地,也有些冷漠地,寒松齡起身道:「在座各位,俱是武林名宿,寒松齡只不過是個後學晚進,哪敢高攀,我看就免拜吧!」

  「人貴自知,只可惜你小子自知得晚了些!」說話的人坐在寒松齡一行斜對面靠屏鳳的那桌子上,那張桌上,就只他一個人。

  聲音好似在哪裡聽到過,寒松齡的目光,不自主地向發聲處望了過去。

  蓬鬆的皓髮與絡腮鬍子連成一片,自發白須中,卻裹著一張油垢彌漫的黑臉,山楂鼻子,小眼睛,偏偏又配上一個四方大口,長相滑稽中透著傲氣,近手桌邊上斜依著一根綠色纖細的八尺竹杖,此時他正舉著那只只套著半截鶉衣百結的黑手,抓住一隻瓦瓷碗向口裡灌酒。

  收回目光,寒松齡坐了下來。

  趙宗源也跟著坐了下來;掃眼見荒城孤劍仍抱著那個石匣坐著,不由開口道:「燕大俠何不將懷中抱著的東西放在地下。」

  永遠都是那麼慢吞吞的,荒城孤劍道:「我怕人偷去。」

  趙宗源老臉立時變得十分難看。但仍笑道:「在老夫這裡,燕大俠儘管放心。」

  荒城孤劍道:「在哪裡我也不放心!」

  坐在趙宗源右側的康源山霍然起身,冷聲道:「閣下這是存心替咱們做臉吧,不知閣下匣內裝的是什麼曠世奇寶,咱們隱賢莊賠不起?」

  荒城孤劍慢吞吞地道:「康前輩連我手中抱的是什麼東西都看不出來,怎麼就向裡面猜了呢?」

  康源山冷笑道:「閣下那石匣莫非還有什麼特別名字不成?」

  荒城孤劍道:「如果這真是石匣,我怎麼會說你連它都不認得呢?」

  紫臉氣得發黑了,康源山冷聲道:「老夫請教!」

  眼皮也沒抬一下,荒城孤劍道:「棺材,這東西還有個名字叫壽器。」

  趙宗源聞言也跟著猛地站了起來,康源山橫跨一步,站在桌前走道上喝道:「閣下這是誠心來擾了。」

  白鳳公主見狀粉臉一變,伸手就要去抓面前桌上的那對至翎短劍。

  伸手按住她的玉手,寒松齡搖搖頭道:「還用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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