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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仇摩卻啊了一聲道:「慕二哥也有一面這樣的旗子!」

  薑婉像中了一箭似地一跳道:「慕二哥是不是姓慕?」她這話脫口而出,自己也沒考慮,把仇摩一逞得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慕小真笑著道:「廢話,我哥哥不姓慕又姓什麼?」

  薑婉忽然抱住慕小真道:「慕姊姊,咱們是一家人!」她高興得眼淚也流了下來。這一來,倒把仇摩及慕小真弄糊塗了。

  薑婉靜下來才說道:「慕姊姊,你家可曾住在江南的揚州?」慕小真低下頭去,薑婉這才想起她從小和家中失散,那會記得?

  薑婉口中忙道:「該死,我怎麼忘了,上次白鶴道長曾告訴我,他是在江南揚州救出了大哥的,對了,張大哥找的正是慕大哥他們,對了,白鶴道長曾說一面旗子和伏波堡。對了!」

  薑婉見他們仍是一臉茫然之色,一時自己也呆了。

  她心中飛快想起一個念頭,她抓住慕小真的雙肩道:「慕姊姊,你記記看,你父親是不是一個斷了左臂的人?你曾否見過這面旗子?」

  淡薄的記憶在慕小真茫然的心海中浮沉著,她閉起了雙目,但飛過她腦中的都是一片一片的空白。

  忽然,她覺得身形一晃,那是薑婉激動地在推她的身體,突然,腦中飛快地掠過一幕。

  那是一個白天,她坐在父親的身上,好奇地玩弄著父親的衣袖,忽然,她抓了個空,從父親身上摔了下來。

  空蕩蕩的衣袖——斷臂在她腦中起了連鎖的反應,她熱淚盈眶了,她無力地點了點頭。

  薑婉哇地一聲,抱住了她,驕傲地笑道:「只有我們伏波堡才能出得了慕大哥這般的人。你父親是我的二師哥,我們是一家人了,慕姊姊你高興嗎?」

  仇摩緩緩回過了身子去,他迅速地想起了一個問題:「薑婉是慕天雕的師姑,這多殘酷啊!」

  忽然,他沉聲道:「什麼人?」

  婉兒和慕小真機警地分了開來,山坡上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二個人——喬氏兄妹。喬汝安一見仇摩,不禁一怔,隨郎笑道:「仇兄不認得人了?」

  仇摩實在是被一連串的事情弄得糊塗了,自己的突然置身于塞北,岑謙和蛇形令主竟是一人,哈木通師徒和慕天雕都是伏波堡的門下,姜婉一變而為慕天雕的師姑……世事不是太可笑了麼?

  仇摩忙攝住心神道:「喬兄神出鬼沒,仇某焉能不錯罪了。」

  婉兒和喬汝明同時叫了一聲,婉兒往山坡上奔去,喬汝明也露出了罕見的笑容,奔下山坡來。

  她們自有說不完的瑣事,慕小真不久也參加了他們的集團。

  喬汝安心中雖然奇怪仇摩怎麼又好了,但他還以為是江湖上的誤傳,或者是仇摩「易容術」的又一傑作,自然不能多問。

  他低聲對仇摩道:「開于令義兄岑謙……」

  仇摩打斷了他的話頭問道:「蛇形令主?」

  喬汝安下料仇摩已說了出來,便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

  仇摩好奇地問道:「喬兄怎麼也會懷疑到他身上的?」

  喬汝安駒有成竹地道:「蛇形令主野心不小,但每年只現身極短的一段時間,便是以天全教主身份出現的時間也不多。

  上次天全教總鴕被搗毀的時候,我晚了一步,卻見他從廢墟中走出來,安然又躲過一卻,試想這等情況之下,他尚可能不在場,那麼平時他必定又有另一副面目。

  其次,最近幾天來,天全教殘餘的分舵舵主,竟先後失蹤了,一個不剩,我好不容易有住了一個瓏北分鴕的舵主,想追蹤出那些天全教鴕主的下落,不料那人昨晚仍不免被殺在荒林之中。

  只怪他下手太快、太毒,但是他從殺人到離開現場的每一個動作,都沒漏過我的眼睛,直到他想殺害兩位姑娘,我才現身。」

  仇摩並不是明知故問,其實他仍希望自己的推論錯了,他問道:「那人是誰?」

  喬汝安臉色一沉道:「蛇形令主,也就是天全教主,也就是岑謙。」仇摩痛苦地道:「他為什麼要作這種事呢,那二十七個老武師與他無怨無仇呀!」喬汝安道:「我這半年的功夫,全力花在調杏一個中原因上,那二十七個老武師,雖然地處南北,有僧道,有俗子。

  但是在過往的經歷上,只有一點相同之處,就是曾在四十年前聯手戰過一個姓哈的伏波堡的叛徒。」

  仇摩接下去道:「後來那姓哈的呢?」

  喬汝安道:「聽說是被伏波堡另外兩個大弟子張天有及慕季安殺死了,不過,這只是伏波堡主交待給武林的話,大家也不知個中真偽。

  我雖然亦在伏波堡中作過客,也只見到過張天有,姓慕的卻從沒見過,也沒聽說過。但是,姓哈的卻從來未再出現于武林之中。」

  仇摩笑道:「錯了,大難灘畔的怪人哈木通便是那姓哈的。」

  喬汝安一驚道:「這話是誰說的?」

  仇摩把嘴一偏,暗暗指向薑婉道:「姜姑娘說的。」

  喬汝安雙眉緊皺道:「那麼岑謙倒是代師復仇了,只是下手太狠了一點。不過,岑謙又不是忠厚之人,他為何肯為師父拼這死命?恐怕他們不是尋常的關係。」

  仇摩掹記起風倫告訴他關於大難灘邊山崖洞外倫聽的一般事,他正要和喬汝安提。

  喬汝安卻神秘地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我還有一件事相托,待會兒我妹妹問起慕天雕來,你千萬要捏造一段平安的治息。」

  仇摩心中十分奇怪,但口中卻道:「我也不用捏造啊,慕二哥不但在大難灘中脫了險,而且如有神助地功力大進,還打敗了五雄。」

  喬汝安喜氣溫於眉目地道:「這話當真?是誰透露的消息?」

  仇摩不知道他為何如此關心慕天雕,心中雖是狐疑,口中仍不動聲色地道:「五雄親口告訴我的,總不會是誑話吧?」

  喬汝安拔腳就想往喬汝明走去道:「仇兄告罪了,我得趕快告訴愚妹去。」

  仇摩一把抓住他衣袖道:「且慢,令兄妹為何如此關懷慕二哥。」

  喬汝安怔怔地望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道:「反正仇兄又不是外人,告訴你也罷,你可見過慕兄手上的玉環?上面又刻的是什麼字?」

  仇摩驚道:「令妹正是喚做喬汝明麼?」

  點了點頭,喬汝安道:「慕兄正是我未來的妹夫?」

  仇摩只覺得天昏地暗。

  這十個字不啻十記焦雷擊在他的心中,他的聲音都抖著道:「喬兄,你可知道姜姑娘的事?」

  幽幽地歎了口氣,喬汝安道:「我曾在伏波堡住過,怎會不知道?但我那妹子一往癡情,我和她自幼分離,這話叫我怎生說得出口?我能勸她退讓麼?」

  仇摩道:「慕二哥知不知道?」

  喬汝安點了點頭。

  仇摩追了一句道:「他的反應如何?」

  喬汝安低頭不語,仇摩心中已是了然。

  這時,那邊傳來了三個女孩子的笑鬧聲,只聽喬汝明在嘻嘻哈哈地笑道:「好好,我說,你們不要再呵癢了。那大難灘邊怪人的切口是『盛夏結冰,嚴冬汗淋,寒熱之穀,天下奇景」」

  喬汝安意味深長地望了仇摩一眼,說道:「愚妹已有數月不展笑容了,你叫我怎麼辦?仇摩沉聲道:「喬兄對這等形同兒戲的指腹為婚的看法如何?」

  他這話分明是幫薑婉的。

  果然喬汝安臉色一變道:「我個人自然不十分贊同。」

  仇摩氣勢咄人地道:「何以見得?」喬汝安雙眉一揚道:「仇兄非要在下說出不成?

  仇摩情知慕天雕對薑婉情有獨鍾,他覺得自己如果能幫慕二哥解決這畢生的難題也好,所以他仍毅然地道:「空言無憑。」

  他存心要逼出喬汝安反對喬汝明和慕天雕的婚姻的這句話來,那知喬汝安反而平和起來,悠悠地望著蒼天道:「那面有一位慕真人,仇兄可認得否?」

  仇摩一楞。

  喬汝安凝聲一字一字地道:「如果在下一味贊成那種型式的婚姻的話,慕真人和區區正是一對。」

  仇摩臉色變得蒼白,喬汝安在囊中掏出了一個玉鐲,仇摩一看竟和慕天雕的一式一樣,只是上面刻了「慕小真」三個字,而不是「喬汝明」。

  仇摩的手有些抖地道:「她知道麼?」

  喬汝明收回了鐲子道:「她自小與家中失散,恐怕連另一隻鐲子都會失落了,怎會知道?但我並不固守這鐲子上的三個字,人輿人之間是緣分問題,怎可以強求?但舍妹的有動在下可不能控制。」

  仇摩是明白人,心中立刻瞭解到全盤事實,他朗聲道:「喬兄可去把佳訊告知令妹,但先請薑婉過來和在下一談。」

  喬汝明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望瞭望仇摩道:「那就有勞仇兄。」話落深深地一揖到地。

  仇摩目送他走了過去,見到薑婉興高彩烈地走了過來,心中不由一股絞痛,他實在不忍把話對婉兒說明白,這是太過殘酷了。

  他閉起眼睛,回想方才薑婉聽到慕天雕安全時的那股興高彩烈,和即將面臨的事實,仇摩覺得這任務太重,他可能毀去三個人的終生幸福——慕天雕、姜婉和喬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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