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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沈清虛用寬大的手掌托住自己的下顎,他心中迅速出現了一連串的名字,都是近年來崛起的少年英豪。

  老實說,他對他們的近況都不大瞭解,他只是一個苦修的道士,武當山上的氣候遠比天下武林大事對他還重要的多。

  婉兒聽到他報了一大串的名字,有時隔了半晌才提出一個,有時接著說出五六個,但那瘋漢頂多是偏過頭來略微想了一下,便又否定了。

  沈清虛越氣,越氣就越要猜,老道有時急得直搔頭,直咧嘴,把道冠也抓落了,髮髻也抓散了,額上掛著汗珠,而人中上的汗痕也斑斑可見。

  瘋漢每想一遍,便要用力咬下唇一下,此時下唇已被咬破了,鮮血緩緩地往下滴著。

  婉兒愈看愈有意思,愈聽愈來勁,完全忘記了周遭的環境。

  忽然,老道爬了起來,背著雙手,在石板橋上踱起步來,他猛地一止身,指著瘋漢的鼻道:「你是岑謙!」

  瘋漠聞言忽然雙目通紅,兩手直拉自己的頭發狂叫道:「我不是岑謙,我是另外一個人

  婉兒震驚了,她不知道人間竟有如此的慘事,一個失去了自己名字的人。

  忽然,她聽到了兩人的聲晉,卻代表了同樣的一個名字:「仇摩」

  一個是沈清虛聲嘶力竭的聲吾,只見他雙目圓瞪,雙手指戟如劍,直指著瘋漢,活像一個正在捉妖的老道。

  另一個,使婉兒極端震驚的,竟是出自身邊的慕小真之口,其聲調是多麼的令人傷心,

  瘋漢聞言一怔,緩緩地抬起頭來,雙目圓瞪住沈清虛,嘴中反覆不已地念道:「仇摩?仇摩?仇摩?——」

  忽然,他喉嚨中暴出了一種回異於人類的聲音,他歇斯底里地嘶喊道:「我是仇摩,我是仇摩,哈哈哈我是仇摩」

  忽然,他又靜了下來,卻迅速地站起身來,反身往那河岸奔去。

  沈清虛迷惘地注視著發瘋了的仇摩的背影,如驚鴻一瞥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方才仇摩坐著的那塊石板上,卻靜靜地躺著一塊閃閃發光的金牌。

  樹林中,婉兒抱了已然昏迷的慕小真,她的口中仍然間歇地發出囈語道:「他不認識我了,他不認識我了……」

  沈清虛披散著頭髮,靜靜地站在石板橋上,他心中不知是清爽,還是增加了幾分煩惱——,失蹤的師妹和發瘋的仇摩。

  片刻之間,他心中湧起了無數的問號。

  忽然,一片烏雲遮住了明月,大地論於黑暗之中。

  在半裡多外的地方,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嘶歎之聲,依稀可辨出是:「我是仇摩」

  天空中應之而起的是一幅燦爛的電花,大雨沛然而降,這是楊柳乍綠,發山洪的季節呀,難道是天上的神龍在麼賀著人間的「神龍劍客」再現了麼?

  第二十七章

  六盤山草塚峰上,白雲悠悠地擠在山峰邊,襯著那天色比海水還要藍。

  黃上山巒全是聳天的古樹,山風過處,樹枝簌簌而搖,送來了北國的春意。

  一片如茵坪邊上,全是這樣一排高樹,樹下坐著五個鬍子雪白的老頭兒。他們靜靜地坐著,面上都顯出一種不尋常的嚴肅。

  似乎在思索著一個難題,也似在等候一個人。

  過了一會,居中的那個開口道:「唉,咱們五人分頭找遍塞北,就沒有一點線索,看來——慕天雕是難於倖免了。」

  他左右的四人都沒有說話,大家的臉上都有一種難言的沉重。

  最左邊的一個開口道:「反正我任厲主意已經打定了,要是慕天雕完了,哼,魔教五雄立時恢復昔日面目」

  他身邊的一人道:「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慕天雕仍在人間,他今天必會到此的,如果他沒有來,那就是……」

  他們又恢復了沉默。

  太陽漸漸地上升,晚來的露氣逐漸放去,他們五人像是入定一般閉上了眼睛;山上只有樹林披風的聲音,連鳥鳴都是稀稀落落,許久也不聽見一聲。、

  忽然,他們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竟然同時睜附了眼,只見十步之外,一個金衫的少年靜悄悄站著,那不是慕天雕是誰?

  他們五人同時一躍而起,十隻眼睛牢牢盯著少年人,少年的臉上流露出異樣的感情——

  「慕天雕」

  「慕天雕」

  「哈,慕天雕,好小子,真有你的——」

  「他媽的,小子你躲到那裡去了?」

  「哼!像你這種人,便是死了,咱們老人家也毫不關心」

  一連五句話,開始時,表現出這五個老兒乍見慕天雕仍在人間時的狂喜,後面的幾句越來越顯示出五個老兒的本性,表示這五人已經漸漸恢復了鎮靜,他們又裝著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

  慕天雕從那一刹那間而流露出來的情感中深深地感動了,大卻餘生後的他,感情變得異常地脆弱。

  他深深吸了一口真氣,壓抑住胸中洶湧著的情懷,朗聲叫道:「全真教下第三十三代弟子慕天雕,應約一了三十年來的舊債!」

  五個人的臉上流露過一陣肅然之色,他們一齊站了起來。

  風倫跨前一步,大聲道:「不錯,慕兄,咱們一直在此恭候大駕!」

  慕天雕全身精神一凜,他緊張得有些口吃,但他的身形重得有如一座泰山。

  他把胸中準備好的講辭複了一遍,然後冷靜地道:「當年在竹枝峰上,家師白鶴道長預言今日必有全真弟子能破五位前輩的『魔教五有萬羅陣』,弟子慕天雕今日便是——」

  話落,停了一下,然後接著道:「弟子今日便想以身一試『魔教五有萬羅陣』!」

  風倫還沒有開口,他身旁的「三殺神」查伯已經叫道:「嗨,你還要步小道士的後塵?」

  慕天雕道:「不——」

  風倫道:「那麼你要怎樣?」

  慕天雕道:「當年家師只與前輩們賭門八十一招,而弟子今日欲求破解『五有萬羅陣』!」

  他這話像狂妄到無以復加,但是在他的臉上卻只能找出無比的虔誠和謹慎。

  風倫向其他四人相對互望了幾眼,風倫眨了眨眼,向慕天雕唱了一個大喏道:「慕兄,老兒有個意見請教——」

  慕天雕見他忽然客氣起來,也不知道他是真心的還是有意諷刺,他不禁手足無措起來。

  聳聳雙肩,風倫道:「那一年呀,白鶴那小道士和咱們賭鬥,算他勇氣可嘉,也是以一挑五,哈,在咱們陣當中,他接了整整八十一招——」

  「不,八十二招」慕天雕朗聲道。

  無可奈何地皺了皺眉,風倫道:「好,八十二便八十二,可數,嘿……那結果我也不用說了,喂,我問你,你自以為你的武功比當年白鶴小道士如何?」

  慕天雕微微考慮了一下,然後以堅定的語氣道:「這個問題,晚輩頗難答覆」

  風倫和其他四人都暗暗吃了一驚,以他們的看法,慕天鵬雖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大奇才,但是在功力上較之當年的神州第一高手白鶴道長仍有距離。

  他們想不到慕天雕會如此回答,以慕禾雕的為人,他說出這一句話必然有他相當的理由,這就使他們五人大大驚疑了。

  慕天鵬的心中正在盤算著:「本來我的功力雖然屢有進展,但是較之恩師自是萬萬不及,但是,我的殺手鐧是『飛龍十式』啊,

  恩師當年就是因為沒有練這十式才落得如此下場的……還有,這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少林了一大師的秘笈,還是那奇異的龍涎香氣,使我的功力一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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