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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天全教主萬萬想不列這件事會讓他看見,到了這步田地,心一橫,冷笑道:「姓慕的是我打入谷底又怎樣?大丈夫敢作敢當,只怪他學藝不精罷了,又怨得誰?」

  他這話才說完,忽然一個黑影如鬼魅一般在天全教主背後出現,一點聲音也沒有,就如飄浮上來的一般。

  在場高手如蒙面人,破竹劍客,竟沒有發覺這人是何時走近的!

  刹時之間,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到這人的身上,只見他雙目盡赤,面頰卻是蒼白得有如一張白紙,神情可怕已極,直到大家注意到他頭頂上梳著一個道髻——

  「白鶴道長,一每個人心中暗暗狂呼,沒有一人喊出聲。

  天全教主雖則狡猾蓋世,但在這號稱神州第一高手的白鶴道長的一雙目光所懾下,也駭得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

  白鶴道長一直站在石下,喬汝安的話全聽入耳內,他雖然焦急得幾乎要大叫出來,但是憑著他數十年的修養,他拼力克制住自己,他總希望那是假的,直到天全教主親口說出那話,於是一刹時間,他像掉進了巨炭洪爐中,又像是跌入了千丈冰窟,他好像覺得他的生命已經完了,剩下的只是一個軀殼,還有那訴不完的憤怒和仇恨!

  於是,他渾身抖顫著,他不自知地喃喃說著模糊不清的字句:「雕兒,雕兒……」

  於是,他對準天全教主發出了一掌,十多年來,自從他失去武功以來,他第一次發出攻擊的一掌!

  天全教主一身絕學,初出武林郎成了武林一霸,但是當著白鶴道長,他只希望求得自保,於是他雙掌一合而分,身形如遊魚一般倒退兩步。

  白鶴道長腦海中一片空空茫茫,他的手腳依著直覺的反應木然地,飛快地轉動,十年來他失去了功力,但是武學卻在他潛心思索中更進步了,這時他信手成招,欲發則發,欲止則上。

  只是三招,便把天全教主逼退了十步!

  眾人到今天才算到了全真第一高人的身手。

  忽然之間,蒙面人一伸手插了進來,雙手連飛,把白鶴的招式全接了過去,他努力還了三掌,猛可大喝一聲:「走」

  天全教主猛然醒覺,身軀如箭一般飛起,喬汝安伸手一劍疾刺,天全教主竟在空中翻了一個觔鬥,堪堪避過劍尖,身形卻是迷毫不減地飛縱而起,刹時已在十丈之外。

  蒙面人哈哈一笑,雙掌驟然一分,力可裂石,然而白鶴道長卻是長驅直入,迷毫不加理會。

  因為他出手快絕人寰,能在敵掌未及以前先擊中敵人,然後仍能從容閃退,這等打法委實是武林中人聞所未聞的奇景,

  蒙面人橫跨一步,左手一招外力如斧,右手一招卻是內勁深蘊,一合之下威力暴增,雙方掌力一觸而收。

  這一下兩人各自露了一手絕技,但真正其中最精微的地方只有破竹劍客一人看得出來。蒙面人到了這步田地,那裡還有心戀戰,他勉力拼鬥了幾招,猛然撒身而退。他這一撒身,委實是奇快無比,白鶴道長一掌拍出,蒙面人已經騰空飛起,白鶴道長大喝一聲,單掌一揮,發出了舉世無儔的先天氣功!

  蒙面人身在空中,只覺一股無可抗禦的漫天真氣逼將上來,他鬚髮俱張,在空中閉氣提勁,一刹時打出十掌!

  「轟」的一聲,白鶴道長站在原地,蒙面人如斷線風箏直飛出七八丈,但是從他落地情形看來,竟然一點也沒有受傷。

  蒙面人身形雖然如箭一般倒飛出去。

  但是另一條人影卻是更快地一掠而過,正落在他落身之地,抖手一揮,劍子直取蒙面人左肩。

  這人正是破竹劍客。

  蒙面人身形甫落,立覺一支竹劍飄忽不定地直刺過來。

  他轉身一閃,只覺臉上一涼,接著破竹劍客嘹亮笑聲:「哈哈,我老兒今日揀了這個現成便宜,哈哈!」

  他猛然醒覺,臉上的人皮面具已被破竹劍客揭去,他連忙反身就跑,身如脫弦之箭,但是他仍然聽到身後神筆侯天的驚呼聲:「哈不通,還瞞得過老夫麼?」

  侯天肯定地道:「一點也不錯,當年北遼派的掌門人哈木通,老夫當年和他交過手。」蒙面人的迷揭開了,正是十年前塞北大難灘大戰的北遼派掌門人哈木通,他是那場死的會惟一沒有死的人。

  為什麼那許多人不明不白的死去?為什麼單單他沒有死?

  但是在場的人不知道這些,他們對於十年前大難灘大戰的一切都不敢斷定,又怎會想到哈木通和塞北大戰有什麼關係?

  白鶴道長仍舊茫茫然的,他忽然快步向谷邊奔去。

  其他的人都是為了一采沙灘而來的,這時候也都跟著奔了過去,分頭在谷邊搜尋,希望找出一些線索。

  白鶴道長呆呆望著那黃沙,無底的黃沙,而慕天雕正在黃沙的底下,他的神功恢復了,但是他失去了他的生命,慕天雕是他的生命啊,

  他的眼前逐漸模糊,那是淚水吧。

  於是他在淚水中看到了各種各樣的慕天雕,從瞪著一雙烏黑大眼睛的稚童開始,那影像在他的淚光中逐漸成長,逐漸茁壯,終於成了英俊的少年……

  於是他似乎又聽見了那麟麟車聲,

  他喃喃地道:「完了,雕兒,一切都完了……」

  「轟隆隆」雷聲。

  大雨突然傾盆而至,這谷地中常有不測風雲,郝天雕和武當的玄相真人尋遍谷前穀後,卻是什麼也看不出。

  破竹劍客和喬汝安兄妹早就不知什麼時候走了。

  玄相真人抱著昏迷的慕小真,他看了郝天雕一眼,郝天雕也看了他一眼,那像是互換了一句話:「走吧!」

  玄相望瞭望遠處躺在地上的玄明真人的屍身,再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小真,一粒豆大的雨點打在小真的鼻尖上。

  小真低呼了一聲:「大哥哥,你在那裡……」

  她睜開了眼睛,但是神智仍然未清。

  玄相低聲道:「孩子,咱們回去吧。」

  他們最後向谷邊瞥了一眼,大雨中,白鶴依然佇立在谷邊上,他的大袖子在飛揚著。

  第二十三章

  慕天雕的身形猛然下降,因此,他耳電覺得隆隆地響著,在這一刹那之間,千百個念頭在他心中浮起,但他在空中迷毫沒有借力處,雖有絕藝而徒負奈何。

  他從崖上跌下,已有一股向下的旋轉之力,因此他下降的速度是驚人的,足下崩散的山石也飛墜而下。

  他匆忙之中,一眼瞥見那些土石一落到沙上,便迅速地消失在滾滾黃沙中。

  他驚駭于足下黃沙的神秘力量,但是,他還來不及考慮應變之策,便噗地一聲落在沙上了。

  他臨危不亂,已把全身功力聚在雙腿之上,就在一接觸沙面之際,他極迅速地雙腳一顫,想借這迷毫之力,騰身而起。

  假如換上尋常的土面便好了,但沙面的反力是極小的,況且他下墜的勁道又如此之大。

  他雙足往下降的去勢雖然緩了一點,但仍齊跟而沒,慕天雕幾乎在同時猛地打出一掌,平平地拍在沙面上。

  於是,被大難灘中旋風不停地吹括著的沙面上,出現了一個短暫而且深厚的掌印。

  這掌的反力也可以舒一時之急,但是忽然覺得沙面下風的黃沙,在旋轉地往下降著,他的足跟受到了一股奇異而往下拉的力道,不但抵去了他上身所受的反作用力,而且還把他又拉下了一寸。

  他驚駭地又拍出了另一隻手掌,但是,只和前一掌的效果相同——又陷入了一寸。人類求生的本能在驅使著他,他不停地拍掌,但也逐漸地下降著。

  他像一個陷身泥迢的巨虎,猶自作困獸之門。

  隨著他緩緩下降的身軀,沙中的吸力越來越大,而慕天雕也愈來愈吃力了。

  他使出了驚天動地的一擊。

  這時,他早已展開了先天氣功,那佈滿了全身的罡氣,排除了近身的沙粒,但卻不能阻擋住那股往下吸的力道。

  到底,大自然的力量不是人類所能抗衡的,人能機巧地順乎自然之道而利用它,卻不能抵制它!

  慕天雕集中全力雙掌向沙面上拍去——雙掌同時拍出是很危險的,因為如此便不能不斷地保持往上的反作用力,他必須有喘氣的機會,才能保持現在的情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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