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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破竹劍客忽然面露一迷得色,原來他想到罵人佳句,當下張口就罵道:「咦,你們這幾人怎麼還沒有自刎?」

  天全教主見他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不禁一怔。

  破竹劍客這句話原是一個楔子,接著便開始滔滔不絕地罵道:「想當年華中獨腳大盜甘涼幹了採花的勾當,被天下英雄逼在九華山頂,獨門兵雙五有輪被人扯脫了手。他無顏見授他五有輪的師父,便引頸自刎,想那甘涼雖是個採花賊,卻也知道兵雙乃是練武人的命根于;還有|」

  他惡了一把口水,繼續道:「還有,我老人家從鄭州過的時候,就親眼看到一個地頭蛇吃十幾個無賴按在地上打,他也不怎麼,但是別人把他兵歿奪去之後,他便一頭撞死牆上,可歎啊可歎,堂黛個天全教主,竟連採花賊、地頭蛇都不如」

  天全教主聽他講了半天,原來竟是說出這麼一篇話來,當下不禁作聲不得。

  洪耀天卻冷笑道:「那採花賊、地頭蛇便死一百一千又打什麼緊,只是我洪耀天若是一死,那豈不讓你徐老兒橫有天下了麼?」咦了一聲,破竹劍客連贊道:「你這廝口齒不錯,不錯」破竹劍客大罵了一場後,只覺周身無一個毛孔不舒暢,心中一定,就想到方才天全教主

  他把前後因果細細想了一遍,當下心中雪亮,暗暗跌足道:「糟啦,這回給那五個糟老頭要足啦,這個場面可非找回來不可!」

  但他臉上仍然露出無比得意之色,指著天全教三人大罵道:「人無廉恥,豬狗不如,我老人家也懶得同你多說,異日有緣,當得再教訓你等一頓。」

  他胡言亂語一番,鬥然拔起身形,足不點地去了,眾人只覺一陣風起,東海珍珠島主的身形已是無影無蹤。

  天全教主是個極端神秘的人,就連洪耀天、萬俟真等人都不知道他的底細,創教以來仗著武功高絕,行蹤譫秘,在武林中已造成了令人談而色變的秘密組織。

  今日三大高手聯合之下一亮然栽了這大的一個跟頭,若非萬俟真那根皮索柄兒,便把天全教的前途全葬在徐熙彭手中。

  天全教主望著破竹劍客蹤影消失的地方,喃喃道:「看來只有師父來對付這老兒了……

  萬俟真才在緊急中不服從教主之命,以為此刻教主必然發怒,那知教主只淡淡笑了笑道:「這老兒少說也是九十以上的高齡了,那身功力是不必談了。」對於方才之事竟是提也不提。

  洪耀天故意道:「方才若是萬俟護法及時施出班禪掌的話,也許……」

  天全教主忙岔開道:「今日之事,只有咱們三人知曉,那徐熙彭是前輩高人,我瞧他絕不會提,咱們也不要再提啦。」

  他仰首望瞭望天,已是半明瞭,灰白的晨光,看來是個陰雨的天氣。

  他想了一想,忽然從淒中掏出一個錦囊來,交在洪耀天手中道:「我先走一步,你們招呼一下天門鴕的兄弟,就趕快到大難灘去,然彷依計有事。」

  萬俟真濃眉一揚,洪耀天驚道:「大難灘?」

  點了點頭,天全教主道:「不錯」刷的一聲,全身黑衫的天全教主已在三丈之外,

  在一個極險峻的山峰上,盤旋著一條羊腸小徑,兩旁古木參天,長草掩膝,平時就是驕陽烈烈,也見不到多少陽光,何況是一這風雨晦暗之日,更顯得陰沉怕人,也難怪有空山少人跡之歎了。

  雨兒無聲無息地落到地上、樹上,也落到了兩個正在趕路的人的身上。如此高山,又是風雨陰晦的當頭,怎會有人有色匆匆,而揀這樣荒僻已極的羊腸小徑呢。

  這兩個人都是年老的,但他們步伐卻出入意料的強勁,他們仿佛是有無限心事,也好像是喜於沉默,兩個人都默默地不言不語。

  良久,他們仍在放步奔著。

  忽然,其中長得比較瘦削的一個說話了,他抬起頭看看天空,皺皺眉頭,咧著嘴苦笑道:「這雨來得真不是時候。」

  他這話仿佛是對自己說一樣,連同有的那老兒一眼都不看,而另外那人卻也不理會,只是輕輕地嗤了一聲。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兩個老兒是同床異夢的,他們心中是有著極深的介蒂存在,要不然一路上談談話,也可減去幾分跋涉中的無聊與沉悶。

  原先那人腳下並沒因說話而放鬆,他們並肩奔著,要不是因著這蜿軀的道路所阻礙,他的速度似可加倍。

  但現下他們那份速度,已可使山猴瞠目了。

  那人微咳了一聲,又道:「我說萬俟兄,你看仇摩那廝真個死了沒有?」原來他們是天全教的左右兩大護法,萬俟真和洪耀天!

  萬俟真最討厭別人沒三沒四地亂搭腔,但現下自己屈居天全教中,也不得不數衍洪耀天幾句。

  他無聲無息地又跨前了兩步,方才微撚長須道:「洪老大,生死有命成事在天,你我又那能知道?」

  聽了心中一噤,洪耀天更奇怪「天臺魔君」何時有了這種滑極的思想,但他本來並不是想多討論仇摩的問題,因此他迅即接口道:「萬俟兄,你我為這天全教拼老命,到底是為什麼事?真是倒了八輩子楣,還要聽命于那青年小子。」

  微微用眼角瞄了他一眼,萬俟真平靜地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反正我給他賣三年命就是了。」

  乾笑了兩聲,洪耀天進一步地試探道:「我洪某人也算栽到家了,當年嶽麓山一仗,竟敗給那怪物,害得我如今要拼掉老命,哈哈,那知道萬俟兄這等鼎鼎大名的人物,也會受了那老兒的暗算,上了這麼一個大當,哈哈!」

  萬俟真聞言大怒,心頭湧起一股怒火,但他為人城府極深,又豈會顯露出來。他張開嘴,猛吸了兩口氣,那冰涼的冷氣加上小雨珠兒,使他的喉頭有一陣清涼的感覺,因此,他方才能克制住自己。

  他冷笑了一聲道:「洪兄可能是受了那人的暗算,但我萬俟真可是技不如人,當年居庸關上受挫,那人可沒要什麼詭計!」

  洪耀天聞言,老臉飛紅,心中更加對萬俟真不滿,只因洪耀天也是一派宗主,就是為人比較陰鷙,但他那有自知之明?

  他總覺得萬俟真處處在笑落自己。

  他揚聲道:「萬俟兄說得客氣,但術業有專攻,當欠,那人在掌上取勝,焉知老兄兵器上的造詣不如人啦!」

  萬俟真明知他在試探自己的心意,也可能是教主叫他來試的,但平素極為自負,上次居庸關之役,他輪得並,不甘心,但他極重信義,言出如山,要不然以堂堂藏派宗師的身分,怎肯屈居天全教護法的地位?

  說老實話,他對天全教的有些作為,非常看不上眼,但他都隱忍著不說,他心中早就有了計議。

  他想:「你們怎地胡作非為,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到時候犯到我老兒,我萬俟真就不客氣,通通給你來個總清算。」

  但他也知道天全教中的能手也不少,自己雖不懼他們,但給他們知道了自己的打算,總是麻煩。

  因此,他更討厭洪耀天,因為洪耀天最喜揭發人家陰私。

  因此,他冷冷地回答道:「洪兄真會說笑話,會家早就心會神通,真力無往而不利,那分什麼拳、劍之流?洪兄太看重我萬俟真了。」

  洪耀天又碰了一鼻子灰,自討沒趣。

  洪耀天這人工於心計,他倒不是存心為天全教拼命,他對萬俟真的仇恨,純是出於萬俟真的高傲和孤僻。

  洪耀天何等老江湖,加以天性就心眼兒密,他早就看出萬俟真對天全教有所不滿。要不然,上次大戰慕天雕和喬汝安的時候,萬俟真怎會臨時抽了後腿?

  但他就是天生的一副老臉皮,笑駡隨君為之,他被萬俟真這頓搶白,照理說,以他的身分,早就應該拂袖而去,豈肯再以笑臉對人?

  但他也有打算,他想:上次你會塌我的台,下次我也抽你的腿,反正我洪耀天決不會給你占了便宜就是了,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於是,他想到得意之處,仿佛已見到萬俟真喪身在他的劍下,於是,他跪笑了一聲。

  雖然他的笑聲是如此的輕微,但萬俟真何等精明,他聞聲暗暗納悶,因為,洪耀天耍笑也應該是怒極而笑,但這笑聲是得意之極的,這傢伙在搞什麼鬼名堂?

  於是,萬俟真暗自警惕,以後可要分外提防洪耀天一著。

  轉變話題洪耀天道:「這次教主大概又有什麼計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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