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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那人見天光不早,毅然決然地頓頓足道:『好,好!……」話落,一手將孩子納在懷中,以劍尖點了那三個傭人的軟麻穴,然後黯然道:『別矣,我愛……」便飛身而出,隱於黑暗之中。」

  喬汝明大為動情,急急問道:「那小姐又如何呢?」

  薑婉抬頭遠望黑色的天空,仿佛在那兒看到了她未見過面的大姊姊,婉兒想,她會不會和喬姊姊一般愛護我呢?

  於是,她低聲鳴咽道:「她自殺了,她在當晚便上了吊。」

  喬汝明雖已猜中了這不幸的結果,但是也不禁同情地低喊了一聲「噢」然後,她又追問道:「那壞蛋呢?」

  婉兒隨著:「壞蛋?」

  「噢,你是指哈師哥?」

  忽然,她自覺失言,幸好她說話的聲音很低,於是,她急忙大聲道:「姓哈的還是無惡不作,結果被他師父派了兩個師哥,到處追剿他,最後終於在一個絕穀裡找到他了。於是,展開了一場惡戰,最後,當然是好人勝了。」

  喬汝明問道:「壞人死了沒有?」

  得意地笑了笑,婉兒道:「他當著兩個師哥的面,一躍身而跳進了深不見底的絕穀,你想,他死了沒有?」

  喬汝明想了想道:「十成是死了。」

  婉兒正顏道:「奇怪得很,我總有個預感,他也許沒死,因為……」

  說到這兒,她說的漸漸慢下來,似乎是難於出口的樣子,喬汝明插嘴問她說道:「為什麼?」

  婉兒笑笑,搖搖頭道:「因為,我也曾從黃山上掉下來,而我就沒有死。」

  喬汝明被地這不成理由的理由給說住了,說實在的話,她也不能確定一這姓哈的死了沒有,因為,是有這種幹層絕壁上自跳下而不摔死的特例。

  婉兒說:「我還有其他的理由。因為,他的兩位師哥能找到他,就是因為他在山上療傷一月之久,你想,以他這份聰明,豈不會留個退路,所以他在二位師哥面前自動地一躍而下,更可以藉他倆之口,遍告天下武林,使大家都以為他死了。」

  喬汝明點點頭。

  薑婉繼續說道:「還有一個更強而有力的證明,就是那小孩始終下落不明,以他的伶俐又豈會不早為他的兒子設想?」

  喬汝明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打了個轉,貝齒輕咬櫻唇,然後淺笑著對薑婉道:「婉妹妹,管他的,反正又不是真的事,來,天色已晚了,我們再趕一程路,我記得前面十來裡有個村子。」

  話落,輕靈的身子已上了馬,薑婉心中明白她也同意自己的推測,不禁信心大增,也就一笑而策騎疾馳了。

  這時已是掌燈時分,路上除了他倆外,淒涼得連一個鬼影也沒有,月兒雖兀自掛在天角,但卻沒有迷毫的光影。

  良久,終於前面有點點燈火,那馬兒見到有了明亮處,精神抖然旺盛,撥開四蹄加速往村莊沖去。

  這是個不大不小的莊子,一條大街貫通全村,像樣的客寓都沒一個,她們只得胡亂找個權且歇身之處。

  她們寄居的客店叫來升老棧,不過三五個客房,幸好還有一間空的,依婉兒性子,不住也罷。

  但喬汝明知道這小地方可能再也沒有更好的去處,便決定住下來。

  店夥方自點了個燈籠,領著她倆往店裡走,迎面走出幾條漢子。喬汝明見他們都非善類,暗暗留意,那幾個粗痞見到有兩個俏巧的女客,先是一怔,然後互換了一個眼色,作不會心的好笑。

  休息停當,也用過了晚飯,婉兒關起門來,在炕上練了些坐功,暗暗照著張大哥得自少林了一大師的心傳去運功,果覺大有進境。

  她心中雀躍萬分,她想:終有一日,我總會和慕哥哥並駕齊驅的!因為——四海推全真;伏波震八宗。

  喬汝明見她面如滿月猶白,眼比秋水還清,嘴角上還掛著一迷淺淺的微笑,仿佛一泓秋波,又仿佛解語之花,真令人羨煞,她連想到自己,何曾沒有這般無慮無憂的日子呢?

  但現在,唉,慕天雕啊!你又為何如此地寡情,莫非是……郎心已有他屬?

  於是,她喟然而歎了,那長歎聲,不知是帶了她心中的煩悶,還是反而增加了內心的空虛?

  婉兒已練完了功夫,卻被喬姊姊的長歎,把她自夢景中追回,她同情地瞥了喬姊姊一眼,她想:我長大之後也會和喬姊姊這樣心事重重?

  於是,她們無言地,默默地對坐著。

  忽然,隔室傳來那些粗痞的聲音,那是三四個人在七嘴八舌的低低地商量著。

  「我說老大,咱們舵主也四十出頭啦,他不急,我們做兄弟的也要打算打算,隔壁那兩個娘兒還不錯,你說怎樣?」

  「張阿七少多嘴,人家沒有兩手,敢在外面跑?」

  「老大,不是我幫阿七說話,人家固然有兩手,我們天全教也不是擺不出來的,咱們舵主十八歲就成了名,三四十裡之內,那個不敬,誰個不服。」

  這時,還傳來啪的一聲,想來是那傢伙吹得得意,還猛力拍了下大腿。

  這些天全教的傢伙,真把喬汝明氣得笑也笑不出,婉兒不大懂他們說什麼,對天全教也很少聽說過,是以毫無反應,不過她看到喬汝明一再用手一不意,要她不要出聲,也知道個中

  大有名堂,便仔細聽著。

  果然,那些人毫無警覺性,仍在討論不已。

  聽得另外一個嗓子稍重的人道:「老四說的也有理,不過大哥也對,憑咱們要是拿不下這兩個妞兒;我鄔天星也就不在外面混了。」

  「鄔老五什麼都好,就是會自吹自擂,上次你去收規費,還差些給人家攆出來,少吹牛。」

  鄔老五怒道:「張阿七,你少豬八戒倒打人。家一耙,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郎老五那點得罪你來咧」

  老大道:「兄弟內鬥,自打自,前日三河分鴕的哥兒們,不是給他們舵主找了個老婆,也蠻標緻的,郡女的也不是多下人,我們又何必另求煩惱,這兩個准不是上手貨,刺多啦!」

  他們一吹一搭,好像予取子求,已任他們串割的樣子,喬汝明那聽得進這些穢語,便和薑婉俯耳壩專,兩人暗暗有了計議。

  第二旦大早,她倆就上了路,才走了半裡多路,空中飛過一隻信鴿,婉兒想起堡中豢著一堆的鴿子,不禁想起了家。

  她想到了薑百森——她那威嚴的哥哥、張大哥、神筆候天等,她也想到了上次群雄大鬧伏波堡,師父淩霜姥姥、武林三英,最後,她的思念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個勇敢的車夫,慕大哥!

  以鞭稍遙指那信鴿,喬汝明道:「婉妹,那些猴爪子去搬救兵啦!」

  被她一言驚醒,婉兒有點赧然道:「喬姊姊,我們做得也太絕了點,你想想,四個大漢都直著脖子,連轉動一下都不有,是不是笑死人。」

  喬汝明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誰叫他們口沒遮攔的。」

  回想一下,婉兒心中似是不忍道:「現在怎辦?」

  喬汝明自上次慕天雕棄她而去之後,一肚子的煩悶正無處發洩,乃狠狠道:「這些天全賊子,來一個算一個,來兩個算一雙,怎麼來的怎麼走,我可不含糊。」

  婉兒覺得她有些反常,其實,這是心中感情常久積壓後必有的現象!因此,她倆相看了一眼,嫣然一笑。

  她們沉默地在官道上策騎賓士,兩旁的景物如飛鳥般地掠向耳後,她們興奮極了。

  婉兒是因為久想遨遊天下的志願終於已償,蹄聲答答,每一步都象徵著她的自由,而且每一聲都代表著,她更接近了慕大哥一步,因為聽說他和神龍劍客曾在蘭州現身,而現在,

  她們正向蘭州迸發!

  喬汝明是因為,她知道前面必有天全教徒阻路,這是一場戰爭,雖然,這必定是一面倒的,但多殺幾個天全賊子,不是代表正義的勝利嗎?

  其實這只是表面的理由,她想:慕天雕一心誅滅天全教,而我——喬汝明應義不容辭地幫助他。

  眼前便是一片林子,早被大雪蓋了個透,白白的,仿佛是白珊瑚樹,又像是一大塊刻上花紋的白玉。

  忽然,一支響箭射向喬汝明,這支響箭來得甚為陰毒,等得聽到鳴鳴的聲音,那箭也已到了眼前。

  婉兒看得急切,驚叫道:「喬姊姊」

  喬汝明不慌不忙,玉軀微微半立馬上,櫻口一張,已將那支響箭咬定。

  婉兒急急趕到,見她編貝玉齒之間,嵌著一支烏黑的箭頭,黑白相映,加上一張比桃花還紅的粉臉,煞是好看,婉兒心中暗暗羡慕不已。

  林子裡跑出十餘騎一個個皆是勁裝打扮的漢子,為首的那人在馬上鼓掌道:「好俊的工夫,我胡天鷂這廂有禮了。」

  喬汝明聽他口氣輕薄,這人大約四十年紀,長的倒不十分難看,想來便是天全教的什麼分舵舵主。

  來人見她倆不作回答,自討了個沒趣,但眼前兩個妞兒,長得實在十分可愛,便對自己部下吃虧的理由,捉摸到十之八九。他面不改色地笑道:「在下入地龍胡天鷂,職掌沙河分舵,敢問:「位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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