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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顧宏斷然道:「如今我將那件寶物說出來,慕兄聽後若仍然堅持原意,誓言此物若是落入慕兄之手,慕兄亦不屑一顧,那麼我顧宏就自認觀念不正,這幾十年算是白活了,從此閉門讀書,不談武事。」

  他說得斬有截鐵,非常正經,一字字清晰無比。

  慕天雕不禁大奇,但他仍應聲道:「慕某自信不為所動,顧兄……」

  虯髯客大喝一聲「好!」頷下虯髯簌簌而動,大聲道:「如果有此一物,得者能夠立刻揭穿十年前塞北精英決戰結果之秘,也就是得者立刻能知道昔日天下第一的寶座由誰所得,那麼慕兄肯發誓此生絕不心存染指嗎?」

  神龍劍客仇摩瞪著一雙俊眼,盯著慕天雕,他心中大為著急,因為慕天雕乃是全真弟子,全真派和少林寺是爭奪天下第一的真正對手,慕天雕一定格外希望知道塞北之戰的內幕,這種誘惑不是物欲而是「名心」和「好奇心」。

  慕天雕難道真能發此誓言嗎?

  慕天雕怔了一怔,但是強自壓抑住險些出口的話,想道:「管他的,什麼秘寶不秘寶,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

  於是他大聲道:「慕某自然不屑一顧!」

  仇摩暗暗松了一口氣。

  顧宏呆了一呆,繼續道:「慢著,方才我所說之物,另外還有一樁妙用;譬如說,慕兄如是得了此物,能將天下百藥無法救治的內傷在一夕之間治癒,且能增進許多功力,慕兄能不存染指之心嗎?」

  慕天雕聞言,宛如被千斤巨錘重擊了一下,他的身形也為之一晃。

  「如果我得了此物,那師父的內傷豈不……」這是何等大的誘惑?

  「師父……你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為什麼……為什麼我一件也不能為你做呢……」慕天雕心中呐喊著。

  那個誘惑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慕天雕直想躍上去抱住它……

  然而這時候,白鶴道長的聲音像是突然從那些紛亂意念中透入慕天雕的心田,那些諄諄的教誨,至理銘言……

  但是,在這寵然的誘惑中,那聲音是何等的微弱啊!

  是的,那是微弱的,卻也是何等堅定!

  虯髯客的聲音響在空中:「我從一數到十,如果慕兄仍未答誓言,那麼顧某的觀點便無法被證為錯誤了……一……二……」

  慕天雕直如未聞,他的心潮澎湃著,白鶴道長堅定的語調越來越響了,在茫茫中逐漸喚醒慕天雕的理智:「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

  慕天雕知道,只要一開口,把方才說過的話再重覆一遍,就一切都好了。但是,師父的內傷……:

  「縱使全天下的財寶放在我眼前,我可以瞧都不瞧一眼,真的,瞧都不瞧,可是,你為什麼偏要用這個來考驗我?」他喃喃地自語。

  虯髯客的聲音:「六……七……」

  慕天雕輕輕仰起丫頭,天空,是明亮的,霧氣已經散了,一束日光從雲隙中鑽出來,正照在他的面孔上。

  他仿佛看到恩師的面容,莊嚴的,正直的,但慕天雕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看到師父是多麼蒼老了!

  「從一個天下第一高手,變為老弱不堪的凡人,這種痛苦豈是平常人所能想像的?」他自顧自的想著。

  「如果沒有恩師,那麼我一定……」

  他看到一幅永志難忘的慘像,熊熊烈火中,他哭著茫然地徘徊,在焦黑倒斜的梁架中,他顯得那麼渺小。

  「為了師父,為了師父,我一定要……」

  顧宏的聲音,顯得有些急促:「八……九……」

  慕天雕不定了決心,於是他盼望顯宏能快些數到十,因為自己也難保不會立刻改變自己的決心。

  「十!」

  他依然沉默。

  頤宏仰天長笑,聲音震驚四野。

  慕天雕嚴肅無比地對他道:「顧宏……」

  顧宏道:「我勝了!」

  聽聲音冷得像冰,慕天雕道:「你敗了——如果你以為你的觀點勝了的話,那麼,你便是敗得不可收拾。

  顧宏,雖然剛才我沒敢發那句誓,但你必須弄清楚兩點,第一,你的觀點根本就是錯的;第二,我慕天雕絕不是為物欲而不敢發誓。」

  虯髯客呆住了,接著長笑一聲,猛然拔起身形向峰下去,輕風吹著他的笑聲在山間回蕩,那笑聲在慕天雕的耳中充滿了嘲弄的意味。

  慕天雕摸了摸劍柄,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

  過了很久,慕天雕不自覺地進出一句話:「這……原就是很難解說的,人家的確是難以瞭解。」

  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仇摩聲音微微有些激動,道:「二哥,我瞭解你的苦衷,我相信你。」

  仰起臉,慕天雕茫然道:「是麼……」

  這時候,山下有一千人正飛快地往上奔著。

  虯髯客是從信女峰的另一面下山的,是以沒和這批人碰上。

  這一批人輕功都極為了得,不多時,便已到了信女峰上。

  當先一人一縱落下,怔了一怔,猛然大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哈哈,我們又朝相了。」

  慕天雕和仇摩大驚回頭,只見那當先之人,體高膀闊,氣度威猛,正是伏波堡主薑百森。

  仇摩琢磨著了踏破鐵鞋無覓處」這句話,悄聲對慕天雕道:「二哥,他們是沖著咱們來的,只怕來意不善。」

  薑百森身後有十多人,伏波堡的精英幾乎全在其中。

  慕天雕待要開口,但忽覺四周的空氣大異,伏波堡眾人站在那邊一聲也不響,緊張的氣氛立刻籠罩下來。

  薑百森眼中射出迫人的寒芒,盯視過來。

  慕天雕下意識地摸了摸劍柄。

  神秘而高深莫測的伏波堡主姜百森向前跨了幾步,望瞭望慕天雕,也打量了仇摩一下,忽然仰天打了一個大哈哈。

  上住了笑罄,薑百森盯著慕天雕道:「姓慕的,可真難為你了,好一條移花接木的妙計。」

  聽得一怔,慕天雕暗道:「他應該以為我是仇摩才對,難道這薑百森已完全明白我冒充仇兄弟的事了?」

  當下為之默然,不知該說什麼好。

  其實薑百森並不知道其中詳情,只是當白鶴道長上薑家堡聲稱要找弟子慕天雕,繼而慕天雕飛出堡中,白鶴道長立即就跟了下去。

  並且他的妹妹曾對白鶴道長說慕天雕確實在堡中,雖然事後他屢次詢問,薑婉都不肯回答,但從這些地方已可猜測出那日所謂的仇摩便是慕天雕。

  姜百森是何等精明老練,裝腔作勢地一間,看慕天雕的神色,已是證實了自己的推測不

  他心中暗暗罵道:「好哇,咱們這些老江湖全讓你這雛兒給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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