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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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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慧心中早存先入之見,認定于飛便是當年的於三飛,故此她一聽笑面跛丐之言,立即搶先答道:「對啦!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龍淵見二人意見一致,不由信了幾分,焦急道:「那該怎麼辦哪?……」 笑面跛丐略一沉吟,道:「有啦!賢侄你快在叫那王嘴多出去探聽一下,若能打探得王敬實五人的落腳之地最好,否則明日老跛子和你們,一同去見上這位於三飛,直接問問他就是。」 雲慧第一個贊成,道:「對,就這麼辦,要是他不肯,我就下手對付他,順便也好問問,當年的事……」 龍淵心中頗不以為然,只是不好表示反對,便出去喚那店夥王嘴多,一邊籌思緩和之計。 王嘴多一聽說托他找人,頓時再起知遇之感,眉開眼笑的,哈哈笑道:「大爺你老請放一百二十個心,不是我王嘴多誇口,只要是真有其人,不出兩天,他便是藏在城牆縫裡,我王嘴多也能把他找出來……」 龍淵展顏一笑,隨手賞給他一綻銀子,將王敬實五人的名字長相告訴他,道:「這王老闆是我的朋友,他們昨天與我前後腳到過這一條街上,不過他們投在三江鏢局裡,後來聽說又離開了,嘴多你替我問問,他等現居何處,最好是快一點!」 王嘴多接過銀子,一看足足有十多兩重,頓時喜得打恭作揖,連嘴都合不攏了,一個勁兒的應是,連道:「大爺放心!大爺放心!」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王嘴多犧牲了暖和的被窩,連夜展開了探問工作。 第二天一早,龍淵等才起身,即見五嘴多垂頭喪氣,腳下像拖著萬斤重鉛,蹣跚地走進來,啞著嗓子,有氣無力的叫聲:「大爺」搖搖頭,道:「小的跑遍了整個的金陵城,嘴都間破啦!就沒有問著有這五位爺。」 龍淵大為驚訝,道:「真的嗎?」 王嘴多見他不信,抬起腳來,指著腳底,急道:「大爺你看看,小的鞋底都磨穿了,這一夜,直跑到現在才剛回來……」 龍淵啞然失笑,道:「嘴多你別多心,我不是信不過你,只是奇怪,他五人難道會飛了不成?」 王嘴多道:「是啊!這事真怪極啦!不過小的曾到三江鏢局問過,門房上說,前晚上三更多點,總鏢頭親自陪了五個人出門,當時他們都已睡了,沒有看到,不過確實聽見總鏢頭哈哈大笑著,道:『今承皖南四劍與王老闆下顧,實在榮幸之致,但諸位有事,必須他去,未能令老夫多領教益,實為憾事……』等語,故此以小的想,那五位爺既然那麼晚還要離開,可能確有急事,連夜出城去了,所以,所以小的白跑了一夜,還問不出個眉目來……」 王嘴多奔波整夜,雖未探出眉目,卻不願負這個責任,故此他方才這麼說! 龍淵見狀,知他意在求賞便不與他多說,隨手拋給他一綻銀子,道:「辛苦你啦!你去休息會吧!」 王嘴多瞥見飛來的大綻銀子,銀光閃閃,只樂得口僵眼直,連忙接住,嘻嘻笑道:「大爺,嘻嘻,真不好意思!沒替你老問著!嘻嘻,小的心裡可不安得緊,嘻嘻,這麼著,小的這就出城去,到碼頭上問問,看能不能打聽得一點消息……」 龍淵點頭答應,王嘴多雙眼一亮,心想:「這一去碼頭,回來怕不又有一綻銀子嗎!哎唷,我的媽,這位大爺。若不是財神降世,那會這麼有錢大方……」 想著,早已喜攸攸的,去帳房請了病假,一溜煙往下關去了! 龍淵待王嘴多去了,獨自個坐在椅上,正在猜測,里間走出位中年豔婦,青緞衫裙,儀態萬方,正是雲慧。 雲慧在裡邊暗間裡,對鏡整妝,早已將王嘴多之言,聽得清清楚楚。 此時她瞥見龍淵支頷沉思,悄步走到他面前,嬌喚了一聲:「淵弟弟」,道:「你想什麼啊?可是王敬實他們的事嗎?」 龍淵伸手握住雲慧纖手,仰頭看著她那端莊豔麗的絕世姿容,心魂一蕩,暗想道:「慧姐真是天人,無論化裝成什麼樣兒,都好看極啦!……」 雲慧望見他凝目不語,眼裡透射著異樣的奪目光彩,神色間稚氣顯露,顯然不合那一身中年文士的裝扮。 雲慧雖覺好笑,芳心中卻是甜甜的,於是她默默地回視著,巧笑倩兮,刹時間兩人的靈魂,擁抱在一起,一切的憂煩恩仇,統統遠離他倆,情感淨化得只剩下愛悅與樂愉! 笑面跛丐一跛一擺的走了進來,他望見兩人一坐一立,默默相對,頓時冷「哼」一聲,道:「兩位元早哇,一大早有什麼消息嗎?」 雲慧倏然驚醒,玉面嫣紅,回身施禮,請跛丐坐下。龍淵亦起身讓座,將王嘴多探得各情,轉述出來。 笑面跛丐聽罷,沉思道:「依老跛子推想,多半是於三飛故意鬧的玄虛……」 雲慧詫疑問故,笑面跛丐繼道:「我輩武林多重言諾,那於三飛若是正人君子,他既然答應承保此事,決不能再行反悔,撒手不管,再說王敬實不懂武林規矩,皖南四劍卻都是老江湖了,他等既知自己的實力不夠,欲另請人,那有在事先不商妥當之理,賢侄你自皖中與他等一路同來,對他等有無其他幫手,當能知之更詳。但不管如何,前天他既然投入於三飛處,怎能夜半離去?」 雲慧亦是這般想法,接口道:「對啊!還有那於三飛三更之後,親送那五人出門,所說的話也特別,按說王敬實等人,若非是改變主意,只是有急事須連夜離開,則珍寶必留有於三飛處,請他代為脫手,這批寶物價值不菲,於三飛求密尚還不過,那能在門口大呼小叫,稱名道姓的?這不等於是告訴人家,珍寶在此嗎?若是王敬實改了主意,不要他保了,憑於三飛在金陵鏢局中的地位,必然覺得十分丟人,如此則無論於三飛生性如何豁達,也不會這般高高興興的親自送那五人出門去啊?」 龍淵心地純厚,那想到人心會這般險惡,聞言駭異道:「這麼說於三飛昨夜所送的人,並非是王敬實與皖南四劍嗎?」 笑面跛丐巨掌一拍,「叭」的一聲,道:「著哇!老跛子也這般想,那於三飛必已將五人害死在他的鏢局裡了,昨夜他送出的五人,必是秘密遣派心腹,假扮而成,利用黑夜,使人難辯真偽,再在門口大聲說話,故意驚醒門房的鏢夥,藉他等之口,證實五人確實離店……」 龍淵聞言大驚失色,但心中卻存著三分不信。 雲慧的想法,與笑面跛丐不謀而合,聞知跛丐此言,不由理直氣壯,秀眉一聳,煞氣畢顯,道:「叔叔言之有理,咱們還等什麼,趕快去找這賊子,當面問問他……」 龍淵瞥見她玉面煞氣騰騰,心中一驚,忙即勸道:「慧姐姐,這事先處理推論,雖有可能,但咱們毫無證據,怎能以莫須有從於罪?」 雲慧一時默默,笑面跛丐「嘿嘿」而笑敞開破鑼嗓子,道「要證據還不簡單,只要將於三飛擒下,還怕問不出實理來?」 雲慧心中一動,道:「要不待今天晚上,咱們到於三飛私宅之內,搜查一下,若他果已謀財害命……」 龍淵不待她說完,搶先打斷,道:「吾等正人,怎可效宵小行為?」 雲慧見他這也不行,那也不好,神色一沉,嗔道:「那你說該怎辦啊?」 龍淵見狀,忙道:「慧姐姐別生氣嘛!小弟有一計在此,但不知可行否?」 雲慧回嗔作喜,連問:「何計?」 龍淵逐即伏在她耳邊,悄言數語,雲慧聞之,綻顏大喜,連連點著螓首贊成! 笑面跛丐不知他倆葫蘆裡賣的何藥,瞪著一雙銅鈴眼,正待詢問。 雲慧飄然走近笑面跛丐身邊,悄悄對他說了。 笑面跛丐頓時目露喜意,卻偏偏面寒似水的「哼」聲不止,半響方道:「好小子,你這主意果然不錯,那於三飛如果已做下這虧心之事,必然嚇破狗膽……」 說到此處,話頭霍然頓住,扭頭沉思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龍淵與雲慧,已知這笑面跛丐的個性,此時見他大笑,不由愕然相顧,一時猜不透,他為何突然發了怒氣。 笑面跛丐,笑聲沙啞如同鴨鳴,不但難聽之極,更且刺耳驚心。 好半晌,跛丐笑罷,眸中隱蘊著悲怒,對雲慧點首示意,待她行近,亦悄悄告以數語。 雲慧本來是笑意滿面,聞言喜意盡收,玉顏上霍地也布上悲憤之色,玉齒一咬,道:「好,叔叔這事我可以做的,你放心好了……」 龍淵見他二人神色,心中也已瞧料了幾分,但卻不願點破,而準備到時再說! 下午時分,王嘴多又複垂頭喪氣的走回來,一進房便連呼:「奇怪,奇怪!」道:「大爺,小的把全城和下關都跑遍啦,可就是未打聽得有人見過這五位爺,你說怪不怪?……」 龍淵已決定了方法,聽他這般說法,便又賞了他一綻銀子,道:「好啦!既然找不著,就算啦!嘴多你也累了,快拿這點錢,買點酒吃,休息休息嗎!」 王嘴多本一身倦勞,但一見又有銀子,精神不由一振,伸手接過,「嘻嘻」笑著,道:「不是我的吹牛,我嘴多在金陵城裡,可真沒有不能問出來的,這一次……這一次,真他媽的活見鬼,……」 話說出口,王嘴多方才驚覺,當著賞錢的大爺,罵他的朋友,有點不是意思,正待解釋,笑面跛丐見他嘮叨得沒完沒休,已感不耐,忍不住「哈哈」一聲喝道:「走吧!別嚕蘇啦!」 王嘴多被他嚇了一跳,扭頭望見笑面跛丐,銅鈴眼瞪得大如鴿蛋,寒光煞氣迫人,盯在他的身上,不由又吃了一驚,轉身向外跑去。 邊跑心底可在嘀咕著罵:「媽的皮,你這死化子狗仗人勢,神氣什麼,要不是那位大爺在,我老子不趕你滾,就不是人養的!……」 入夜之後,龍淵與雲慧,早早的關起房門來睡了! 笑面跛丐獨個兒一跛一拐的,出了客棧,上街去了! 三江鏢局的大門前,亦如往常,四盞氣死風的大燈籠,高懸在門樓之上。 大門仍敞著,園裡旗竿上,仍掛著獵獵有聲的大旗,旗下刁鬥四角,也各懸上了明燈,照得前後通明。 門房裡五六個的鏢夥正在閒聊,兩個對門而坐的,突然覺得似有一陣陰風,自大門口直吹進來。 門上四盞大燈,忽的熄滅,緊接著似還見兩條身著黑衫的人影,一閃而沒! 他二人大吃一驚,探頭窗外一瞧,霍然見兩條人影,一閃又至。 這一次兩人都看得仔細,黑暗裡,只覺得那兩個人影的面部,雖然是胖瘦不同,可均是青滲滲的,十分可怕。 兩名鏢夥都會幾手把式,見過的場面多,膽量也在,正待喝問,突見那兩人之中,有一人突然把口一張,噴出二團白氣,接面而至。 立時只覺得面上一冷,喉嚨上一麻,便自口噤難言,怔怔的伏在窗上,眼睜睜望著那二條人影,飄飄地,如同淩空未踏實地一般,滾滾向後宅馳去,錯眼間倏失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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