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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白玉騏掃了無情真人一眼,平淡的道:「你出手吧!我如要殺你,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當著昆侖門下這麼多弟子,無情真人以掌門之尊,如何能下得了台,當下精目閃過一片殺機,大喝一聲,道:「那你就與貧道倒下吧!」「吧!」字才出口,人已騰空而上,出手便是一招昆侖絕學,「天河倒瀉」,當頭向白玉騏罩下來。

  招出如電,風起十丈,掌影千里,從天而降,確像銀河之光,瀑灑大地,使人不知要用何法,才能躲過千重勁氣,因為,只要一發之差,就得命度當場。

  玄玉劍客與林玉卿手中都捏了一把冷汗,昆侖弟子,卻個個得意。

  白玉騏註定無情真人的招式,心中暗發了一聲:「好招法!」身子確未移動。

  招如迅雷驚電,轉眼已到白玉騏面前,白玉騏突然冷笑一聲,道:「『天光血影』」,右掌一揮,漫天掌影立生,竟然把無情真人的全部招式都給封了回去。

  周圍傳來一連串輕啊,顯然,這一著他們未曾想到。

  玄玉劍客與林玉卿臉上掠過一絲喜色,白玉騏的勝利,也就等於是他們的勝利。

  白玉騏目注被逼下風的無情真人,道:「這一招是你教我的。」

  無情真人狠聲道:「你一點也沒有進步。」

  白玉騏冷笑道:「你還是早用那一招吧!」

  無情真人心忖道:「用別的武功,決難敵過那『天光血影』,我還是早用那招算了,免得在弟子面前丟人現眼。」心念既決,不由暴喝一聲,道:「接招!」聲落人已騰空而起,漫天血影,自四面八方向白玉騏罩了下來。

  白玉騏睹狀,心中暗自一驚道:「這一招果然他全部用全了。」當下註定無情真人的掌影一動也不沒動。

  轉眼之間,無情真人漫天的掌影已到,白玉騏卻依舊凝立不動,狀如未覺。

  無情真人心中暗自哼道:「原來你也不知從何避起!」付罷,掌影已到白玉騏身前不滿五寸了。

  驀地,白影一閃,白玉騏蹤影已失。

  「轟!」的一聲,無情真人雙掌已結結實實的擊在石地之上,眼前的白玉騏卻已不知去向了。

  周圍的人,雖說是旁觀者清,但誰也沒看清白玉騏用的是什麼身法,只不過看到白玉騏不見了。這時大家都揉了揉眼睛,覺得一楞,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就在這時,無情真人身後,突然傳來白玉騏冷漠的聲音,道:「道長,你已落敗。」

  無情真人,自從看到玄玉劍客與林玉卿已重修舊好之後,嫉情舊恨,再度引發,本已生出的歉疚之心,早已消失無蹤,只恨不得立刻將二人殺死,始能消去心中的惆悵之恨。

  本來嘛,一旦進入情場之人,又有幾個能真個為愛犧牲自己,在失意之時,自動引身退出呢?

  白玉騏話聲才起,無情真人已霍然轉過身來,目光所到之處,心中登時為之一沉,原來,白玉騏此時正站在他身後不滿五尺之處,也就是說,以白玉騏目下的功力,如要出手殺他,倒真是舉手之勞呢。

  白玉騏淡然的望著他道:「道長,大丈夫二一口九鼎,我想……」

  無情真人刻板的臉上,殺氣彌漫,未等白玉騏把話說完,突然暴吼一聲,飛身撲上,道:「你想死!」聲落招已攻到,仍是那招「天光血影」。距離近,無情真人功力又高,乍看起來,真個快如閃電,急如流星,莫說閃避,就是反應也沒有那麼快呢。而無情真人所以要如此驟下毒手,也無非是想攻白玉騏一個措手不及,先把他除去。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無情真人這一招,雖然看得真切,攻得迅捷,但他掌到之處仍然失去了白玉騏的蹤跡。對面傳來一聲慘哼已有一個昆侖門下的弟子,被無情真人失去控制的掌風,擊斃倒地了。無情真人二度落空,反而賠上一個弟子,心中對白玉騏恨到了極點,雙足一著地,剛要轉身,驀地!他背心穴上一緊,已被一個強而有力的手掌按住,耳中傳入一個冷冷的聲音,道:「道長,你還想頑抗嗎?」玄玉劍客與林玉卿,至此才深深喘了口氣,四目充滿喜悅的看著白玉騏。周圍昆侖派弟子,一見掌門人落入敵手,紛紛鼓噪欲動,形勢沸騰,聲勢甚是驚人。白玉騏掃了四周﹂眼,沉聲冷喝道:「你們如想讓他早死一步,不妨上來。」聲音陰沉冷酷。昆侖派眾弟子聞聽此言,都紛紛站住腳步,不在向前了。無情真人冷冷的哼了一聲,陰笑道:「白玉騏,今日你落在昆侖派的中心,你敢對貧道怎樣,哼哼……」言下之意,好像白玉騏一旦對他有所不利,必難生離此地似的。白玉騏冷冷一笑道:「道長莫非是想靠這些門下弟子留難於白玉騏?」無情真人道:「正是此意,他們雖然不是你白玉騏之敵,然而,只要貧道一聲令下,你白玉騏如不將整個昆侖派的弟子殺光,將永無寧日。」白玉騏聞言心頭一沉,他不是怕了這些人,而是這些人與他無仇無恨,他實在狠不下心殺他們。無情真人見白玉騏久久沒有回答,不由得意的一笑道:「你莫非怕了?」白玉騏冷冷一笑道:「道長過去的懺悔之意,難道今天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嗎?」

  無情真人冷笑道:「懺悔,我對誰懺悔啊?」

  白玉騏道:「玄玉劍客與林玉卿。」

  無情真人脫口否認道:「你別胡說,我幾時對他懺悔過?」

  白玉騏冷冷說道:「你不是記不得,而是因為兩位老前輩同時出現,再度引動了你.心底潛伏的嫉念,你早年的做為,午夜捫心自問,你確實覺得後悔,而此時此地,你卻以為對他們懺悔,無疑是自認情場落敗了。」

  白玉騏的一番話,把無情真人心中潛在之意,全部挖掘了出來,使他覺得羞慚,也覺得憤慨。

  玄玉劍客與林玉卿心中同時駭然的忖道:「這孩子年紀輕輕,竟然知道得這麼多,端的是匪夷所思了。」

  無情真人冷哼一聲道:「你自以為料對了嗎?」

  白玉騏沒有回答,繼續道:「愛情固然不是犧牲,但卻也不是強求所能獲得者,如說得不到,便想將之毀去,試請自問,你愛她的出發點難道只是佔有?」

  無情真人臉上浮現粒粒豆大的汗珠,未等白玉騏把話說完,他已搶先大聲截住道:「白玉騏,貧道到底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把貧道逼死?」

  白玉騏突然撤掌後退道:「在下並未逼迫道長,只是……」

  無情真人霍然轉身,道:「只是、只是什麼?……」

  當他目光與白玉騏相對時,下面的話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白玉騏那精湛的目光中充滿了凜然大義,使與他目光相觸的人,自覺形穢。

  無情真人長歎一聲道:「白玉騏,以你的武功,現下江湖之上已是少有敵手。」

  白玉騏聞言一楞!茫然道:「道長謬贊了。」

  無情真人對白玉騏的話,似如未聞,繼續道:「而你的心地與見解,更非一般常人能及,他日領袖江湖群倫,只怕非你非屬了。」語意誠懇無比。

  無情真人的突然轉變,白玉騏一時之閑,實在猜不透他的用意,一雙星目茫然的註定著無情真人道:「道長只怕要走眼了,在下陽壽已不太長了。」

  無情真人道:「你並非夭壽之相。」

  白玉騏淡然一笑道:「這是事實。」

  無情真人黯然笑道:「只是我沒有時間來證實了,不然我可以跟你賭一賭。」

  白玉騏脫口道:「道長不是好好的嗎?」

  「『天光血影』被破之日,就是貧道還債之時,現在已是時候了。」話落突然舉手向天靈蓋上拍去。

  只聽「啪!」的一聲,登時血光四濺,腦漿迸流,無情真人的屍體,屹立良久,始才砰然一聲,倒了下去。

  他,自始至終,沒有再看玄玉劍客與林玉卿一眼,也許,他自知看到兩人並立的儷影之後,將沒有勇氣自絕,情場的爭端,真是怕人之極。

  白玉騏距離很近,他本可以出手相救的,但他沒有這樣做,因為,除了無情真人自絕之外,實再沒有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情。

  是以,他眼看著這個情場失意,而有恩於他的人,懷著滿腹愁悵,含恨自絕對手面前。

  玄玉劍客與林玉卿,在無情真人自絕時,都不由自主的向前跨了一步,似想出手阻止,但卻沒有出聲,無疑的,他們心中多年的積憤,阻止了他們的行動。

  昆侖派所有的弟子,眼見掌門人自絕于敵人之前,他們都不知道個中原委,而掌門人臨死之前,也無片言隻字交待,一時之間,他們只有面面相覷,不知採取什麼行動才好。

  白玉騏黯然的掃了地上無情真人的屍體一眼,沉重的歎了口氣,道:「唉!伯伯,找們走吧!」話落向玄玉劍客與林玉卿走去,步伐是那麼沉重。

  玄玉劍客看了白玉騏一眼,自語似的道:「玉騏,也許我們大過狠心了。」語氣充滿了悔意。

  「老伯伯,不要再想這件事了,過去的,將、水遠不會再回來的了。」話落一頓,又道:「我們走吧!」

  玄玉劍客看了無情道長的屍體一眼,不由得歎道:「唉!江湖歲月催人老!」話落轉身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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