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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如果說一個人的際遇,果然是由命運之神所主宰的話,則命運之神必然是一個趨炎附勢,打擊弱小的極端現實主義者。

  不信嗎?請看這位落難公主朱婉君接踵而來的不幸遭遇吧!

  朱婉君意興闌珊地偕同裘克心回到四方客棧,本想好好地醉上一頓,以略消胸中塊壘,可是,當她首先跨進四方客棧的大門時,暗影中驀然伸出一隻巨靈之掌,迅如電疾地扣住她的右腕脈門。

  朱婉君正當心事重重,魂不守舍之際,這一被扣住腕脈,一身勁力盡失,哪還有掙扎的餘地。

  那人一擊得手,不由得意發出一串梟鳴似的桀桀怪笑道:「好一個標緻的公主!看來咱們頭兒今宵又好逍遙一番了!」

  裘克心與朱婉君本有兩步距離,朱婉君入門突受暗算,裘克心本能地凝功閃身而入。

  剛好,那制住朱婉君的人正怪笑著拉著朱婉君向內間走去。裘克心悄沒聲息欺近那人身後,一聲斷喝:「鼠輩敢施暗算!」

  真是巧得很,朱婉君想不到自己家裏會有人暗算她,而那人也沒想到朱婉君後面還有一位功力極高的同伴,迨他聞聲心中一懍時,但覺「志堂」穴一麻,已無法行動,而朱婉君也已到裘克心身邊了。

  裘克心一面凝功戒備,一面溫聲向朱婉君問道:「婉君,沒受傷嗎?」

  朱婉君雖然已獲得了申致中的全部真傳,儘管火候還差,但也夠得上稱為一流高手了,但她生平除了與申致中餵招之外,根本沒有實際打鬥經驗,此刻,她驚定思驚,心頭還在小鹿兒亂撞,聞言之後,茫然地答道:「沒有受傷。」

  裘克心冷眼向那已被制住的人略一打量,只見他兩太陽穴高高隆起,身材魁偉,配上一襲藍長衫,儀表頗為不俗,也顯然是中原來的武林高手,只是其語言行動卻為何與儀表極不調和。

  裘克心心中沉忖,口中接著問道:「你認識這人嗎?」

  朱婉君搖搖頭道:「不認識。」

  一個冷冰冰的口音起自甬道口道:「這人你該認識吧?」

  這客棧中另有敵人,本是裘克心意料中事,循聲一瞧,只見甬道口並排著著兩人,一人仗劍,一人托著被制穴道的申致中,背後還有一人仗劍相護,三個人都是中等身材,一色藍長衫,神情冷漠得不帶一絲人味。

  朱婉君一聲嬌啼,悲聲喚道:「爺爺!」閃身直撲上去。

  裘克心一把拉住朱婉君,沉聲說道:「婉君,鎮靜一點!」朗目中煞芒畢射地凝注對面三人震聲叱道:「你們是何來歷?為何把持申老前輩?」

  那前排一手仗劍的藍衫人一聲洪烈的敞笑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挾持他?哈哈哈……你說的多輕鬆!」

  裘克心怒聲叱道:「誰是亂臣賊子?」

  那藍衫人冷冷一哼道:「朱明遺孽,非亂臣賊子而何?」

  裘克心冷然地道:「如此說來,諸位想必是異族朝廷的侍衛大人?」

  藍衫人道:「小子你還不算笨!大爺正是宮廷八傑中人!」

  裘克心微微一哂道:「一群寡廉鮮恥的走狗而已!也配稱什麼『傑』!」話鋒一頓,星目中神光暴射地震聲叱道:「狂徒!立刻放下申老前輩,可以暫免一死!」

  語聲鏘鏘,擲地作金石聲。

  這氣勢,這威嚴,直鎮懾得面前這不可一世的大內侍衛,不由暗中氣餒。

  但他自恃人多,而且人質在手,心有所恃,略一鎮定之後,一聲冷笑道:「小子!光冒大氣不管用,先報出師承來歷,看看值不值得大爺超渡你!」

  裘克心傲然地道:「本俠巫山門下裘克心!」

  那藍衫人聞言一驚,不由脫口叫道:「裘克心?你就是『神龍劍客』裘克心?」

  真是人的名,樹的影,裘克心一報出來歷,這侍衛大人可沉不住氣了。

  裘克心冷然一哂道:「不錯,本俠跟你們宮廷八『賊』緣份不淺,天心谷曾經超渡四個,今天你們如不識相一點,也要步那四人的後塵了!」

  那藍衫人色厲內荏地一聲獰笑道:「小狗!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來,今天大爺可得為天心谷口的死難同仁向你索還這一筆血債啦!」

  裘克心對目前的三個大侍衛,可實在沒放在眼中,但使他感到棘手的是申致中被對方挾持,投鼠忌器,實在有點不好辦。

  他權衡眼前形勢,已難免一戰,當下順手抓起那已被制穴道的藍衫人向門角一扔,向朱婉君道:「婉君,退後一點,看住他!這三個鼠輩,由我來對付!」

  此刻的朱婉君可真是心亂如麻,不知如何自處,聞言之後,只是顫聲說道:「克心……我爺爺……」

  裘克心溫聲說道:「請放心,我自有辦法!」

  其實,他有什麼辦法呢?不過是一句臨時被逼出來安慰朱婉君的話罷了。

  但朱婉君在急難之中,卻對裘克心產生無比的信心,她,一雙妙目款款深情地注視著裘克心,傲然地向藍衫人逼近一步,那藍衫人跟著後退一步,伸手按住申致中的「百匯」大穴沉聲叱道:「站住!裘克心,不管你功力多高,身法多快,總強不過大爺掌心的真力一吐,只要你再前進一步,大爺就先廢了這老匹夫!」

  裘克心冷哼一聲道:「狂徒!以人質要脅,算哪門子英雄!」

  藍衫人嘿嘿陰笑道:「對付叛逆,可不擇手段!」

  裘克心心念電轉神色略霽道:「你們擒住申老前輩,無非是想作為升官發財的墊腳石,你估量一下看,合你們現有三人之力,能否在本俠手中走過十招?事實很明顯,申老前輩被你們解到北京去是死,在本俠不接受要脅,寧為玉碎的決心下還是死,可是你們也別想活著回去,到頭來一切都是夢想,那麼,你們為何不考慮本俠所提的條件呢?」

  那藍衫人臉上肌肉一陣抽搐,顯然裘克心這一心理攻勢正擊中了他們的要害,但他略一沉吟,目光一轉,陰陰地一笑道:「小子,話說的蠻動聽,可是大爺我勝券在握,不上你的當!」

  順手一掌,拍開申致中的「啞穴」,冷然地道:「申大人,你如果不想嘗試分筋銼骨之苦,立刻命令這小子閃開去,不許干預大爺們的行動!」

  申致中穴道被制,雖然不能行動,但視覺聽覺並未封住,眼前的經過,他都看到聽到了,此刻啞穴一解,不由長吁一口悶氣和聲說道:「裘老弟,婉君交給你了,看在大行皇帝份上,今後,你要好好看待她——婉兒,爺爺不能照顧你了,今後,你除了要聽裘哥哥的話,不可使小性外,還要好好自己照顧自己……」

  他,神態是那麼平靜,口氣是那麼溫和,娓娓道來,就像對即將遠行的兒女的叮嚀似的。

  室內的敵對雙方,都猜不透這老人的意旨,也都在等待他的下文。

  唯一例外的是朱婉君,她淚眼模糊地望著將她養育成人的老人,那慈祥的叮嚀,一字字像一把利刃似的剜在她的芳心,使她柔腸寸斷芳心寸碎。

  驀地——那托住老人身體的藍衫老人發出一聲驚呼道:「糟了!他死了啦!」

  那仗劍的藍衫人厲叱道:「怎麼死的?」

  那托住老人的藍衫人撬開老人的牙關,略一審視道:「他早在牙齒中藏有烈性毒藥。」

  原來申致中自逃亡之日起,即在口中裝有一顆內藏烈性毒藥的牙齒,以防萬一,此番在因身中蛇毒未消,功力未復,又是猝不及防的情況之下受制,當時本可碎齒而殉國,但因心懸朱婉君終身無托,並知其必然回來,故忍死片刻,此刻他的心願已了,才咬破毒牙即時死去。

  且說朱婉君一見她的爺爺突然死去,不由「哇」地一聲悲號,不顧一切地和身向前撲去。

  剛好那三個大內侍衛亦自知難免一戰,順手將申致中的屍體向前一拋,拔劍一湧而出。

  雙方發動都夠快的了,但裘克心的行動卻更快,身形閃處,左手抄住申致中的屍體向朱婉君一遞道:「婉君閃開!」右掌卻以十二成功力向三個大內侍衛狠狠地掃出一掌。

  以裘克心的功力,又是含憤之下,這全力一掌是何等的威力!但聽「轟」地一聲巨震,三個大內侍衛被震飛八尺之外,跌作一堆,立即喪命,掌力餘威所及連穿三道牆壁整個房子都震的一陣搖晃。

  裘克心目游四顧搖搖頭苦笑一聲道:「看來我是高估你們這三個走狗的功力了!」

  話聲未落,一個嬌甜的語聲起自他背後道:「裘少俠這是怎麼回事?」

  裘克心回身一瞧,不由目光一直,驚喜無比地道:「啊!英姊姊你也來了!」

  原來來人竟是於天心谷旁誤打誤撞地看到裘克心柯秀琴在石窟中的一段旖旎風光,因而含悲而去的宋文英。此時,她臉色漠然地道:「是的,我來了!」她妙目之中也射出冷漠的神光凝注裘克心,接著問道:「裘少俠,這幾天你是否見到一位自稱百了神尼的人?」

  裘克心滿不是味道地道:「有的,她老人家昨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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