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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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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劍南既未想到靳素素會突然出手,又加以雙方距離太近,使得他根本無法閃開,只聽「砰!」的一聲,他的胸前硬生生地承受了靳素素一掌。 靳素素身為天下武林的七大絕頂高手,那份功力幾乎已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加之她此刻心中悲慟莫名,難以禁抑,正如一座火山似的,一得到渲泄的機會,那等威勢足以震動天地,是以靳素素這一掌之威,較之平常尤要甚之,真力迸發,洶湧奔騰,無可遏止。 若在昔日,顧劍南別說是身受這一掌了,就是遠離五尺之外,也將在這沉猛至極的一掌之下,心脈碎斷,身軀飛起丈外,吐血而亡。 可是他此刻已衝破生死玄關,達到還神返虛的地步,渾身的內力流轉回行,永無匱乏,靳素素那一掌的勁力才一發出,剛觸及他的身上,他的體內立生感應,胸脯上的肌肉微微一陷,體內真力回轉,已將對方那一掌之力全部予以化解。 鄭無心站在遠處,眼見顧劍南挺身承受靳素素那威勢兇猛的一掌,以他的武功見識,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啊,他的腳下一動,正待要飛身躍來,接住顧劍南飛起的身軀,卻已見到他的身形一晃,硬生生的以血肉之身接下對方的一掌。 鄭無心的心內起一陣駭然驚凜之感,忖道:「普天之下,能夠以血肉之軀硬接靳素素這一掌的,大概除了顧劍南之外,沒有第二個人了。」 心念方動,他已聽到顧劍南沉聲大喝,耳邊如同響起一個震耳的霹靂,頓時有如被一桶冷水自頭頂澆下,全身一陣清涼。 「獅子吼!」鄭無心的腦海之中立即浮起這個意念:「這不是佛門的獅子吼嗎?」 他的目光一爍,已聽得靳素素突然放聲痛哭起來。 顧劍南在將靳素素掌上傳來的勁力全都化去之後,立即自丹田發出一聲沉吼,把神智陷於混淆中的靳素素震醒。 靳素素那呆凝的目光裡掠過一絲震愕的神色,隨即慌亂地四下顧看了一眼,像是在找尋什麼似的。 當她發現自己被顧劍南扶著的時候,她頓時像在茫茫的大海中抓到一塊木板似的,緊緊抓住顧劍南不放,隨即放聲痛苦起來。 顧劍南沒料到如此堅強的靳素素,竟然在自己面前痛哭起來,一時之間,幾乎慌了手腳,不知該怎樣辦才好…… 他口吃地道:「祈嬸,祈叔他……」 靳素素那張美麗的面龐上滿布淚痕,抽泣道:「……他已經去了。」 其實她不用說明,顧劍南也已料到這個後果,他的心中頓時被悲痛淒苦的感覺所充滿,苦澀盈胸,喉中似被一顆石子所塞住,哽聲道:「祈嬸,你要節哀……」 靳素素泣道:「他去了,我……我該怎麼辦?我……」 話未說完,悲從衷來,她哭倒在顧劍南的懷裡,全身都幾乎癱瘓一般。 顧劍南何曾遭遇到這等尷尬的情形?可是他此時很能瞭解到靳素素悲痛的情緒,因此絲毫不覺尷尬。 他輕輕的擁著靳素素,任由她在自己懷裡痛哭,在他內心深處,隨著她陣陣痛哭之聲,所烙下的痕跡也愈來愈深刻。 從記憶中,他搜到了一切與祈白有關的事,他明白若非祈白為了找尋驟而失蹤的自己,絕不會施出危險的「搜魂大法」,也將不會遭到丹珠活佛的暗算,而留下那份嚴重的內傷,以致使得像鬼醫公孫輸那等的醫術大師都不能將他救活。 他的思緒從祈白離開地堊宮將對他所說的那句淒涼的話想起,一直轉到了祈白和靳素素兩人的結合上。 他哀痛地忖道:「他們倆人經歷了如此多的磨難和挫折,經過了悠長的二十年孤獨之後,方始能夠結合在一起,沒想到卻只過了這短短的三年不到的日子,便又天人永訣,永無相見之時,命運之神對待他們兩人真是太刻薄了,竟然只給予他們那麼一點點幸福,便驟而收回……」 他的思緒如同野馬,在黑暗的原野裡,漫無目的的賓士著,從祈白和靳素素兩人的痛苦結合中,又想起了自己和梅冷雪之間的一段感情。 他滿腹惆悵地想道:「不曉得我跟梅冷雪將會有怎麼樣的結局?到底是幸福還是悲痛,是圓滿還是殘缺……」 他想到這裡,幾乎不敢再繼續想像下去,事實上也不容許他再想像下去,因為靳素素此時悲痛欲絕,哭得幾乎斷了氣,整個身子都靠在他的懷裡。 顧劍南這才覺得有些尷尬起來,他低呼道:「祈嬸……」 他的目光一垂,瞥見靳素素眼簾合起,長長的睫毛掛著淚痕,竟然已經暈了過去。 他心中慌亂,耳邊已聽到公孫輸那低沉的話聲:「賢侄,把她交給老夫吧!」 顧劍南側首一看,只見公孫輸臉色更黯淡,頗為頹喪的自石室裡行了出來。 他走到了顧劍南的身邊,托起了靳素素,目光凝注在她那滿布淚痕的臉上,好一會兒,方始歎了口氣,道:「老夫真不知道怎麼對她說才好……」 顧劍南道:「公孫先生……」 他本要問公孫玲玲的行蹤,將她闖下的大禍說出來,可是看到公孫輸臉上那種痛苦難禁的神色,又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公孫輸目光呆滯地望了顧劍南一眼,苦笑道:「老夫已盡了所有的能力,可是他的精血已經枯竭,再也無法可以救活……」 顧劍南頷首道:「這個小侄明白,祈叔之所以如此,都是受到小侄所連累,假如不是小侄,他老人家也不會如此……」 他只覺心中一陣難過,幾乎說不出話來,稍為停頓一下,方始道:「公孫老伯,小侄清楚以你老人家的仁心仁術,絕不會有絲毫懈怠,這次的責任並不在你,而是在於小侄身上,我一定為他老人家報仇……」 公孫輸目光一爍,道:「劍南,你千萬不要冒然從事,這事有關整個武林……」 顧劍南頷首道:「老伯放心,小侄會慎重行事的。」 公孫輸深深望了顧劍南一眼,道:「你等著,待我把祈夫人送回洞府安憩,再來與你詳談。」 顧劍南問道:「祈嬸沒有什麼吧?」 公孫輸搖了搖頭,道:「她只是悲痛過甚,才會暈厥不醒,只要讓她多睡一會兒,便無大礙。」 顧劍南噓了口氣,道:「這樣小侄就放心了。」 公孫輸轉身向洞府行去,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問道:「劍南,你可要進來看看你祈叔的遺容?」 顧劍南搖了搖頭,道:「不用了……」 他解釋道:「小侄我現在心中非常難受,若是看到了祈叔的遺容,唯恐會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做出什麼想像不到的行為出來,所以……」 公孫輸歎了口氣,道:「好吧!你就等在這兒,老夫送祈夫人回去還有話問你。」 顧劍南點了點頭,默然看著公孫輸托持著靳素素走回洞中。 他愕然站了好一會兒,方始定過神來,也就想起了一直沒有說話的鄭無心來,目光連轉,他也沒有看到鄭無心的人影。 他的心中疑惑,呼喚道:「鄭前輩,鄭前輩……」 黑暗之中傳來一聲沙啞的話聲:「我在這兒。」 顧劍南循聲望去,但見鄭無心站在一根粗大的石筍後,身形動都沒動一下,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他低呼道:「鄭前輩,你……」 鄭無心緩緩的轉過身來,沉聲道:「老弟,你不會譏笑我吧?」 顧劍南但見鄭無心眼圈紅紅的,雖然面上已無淚痕,可是很明顯的可以看出來他曾經哭過,否則他的聲音也不會沙啞。 顧劍南真不曉得心裡是一股什麼滋味,他輕歎口氣,緩緩搖了搖頭,道:「前輩乃是性情中人,晚輩怎會譏笑於你呢?不會的。」 鄭無心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似是想要露出一個笑容,但是肌肉抽動,面上的表情比哭還要難看。 他啞聲道:「當我看到靳素素那樣傷心,我的心裡如同被利刃所絞,恨不得走出來說幾句安慰她的話,可是我卻反而躲了起來,我!我不忍心在這種情形下見到她,我……我也沒有臉再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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